海风带着腥咸之气与淡淡的雷火焦味拂面而来。
玄骨默然垂手,将心中翻江倒海的思绪,缓缓压了下去。
他望着那被雷戟挑着的星君头颅,以及海水中奄奄一息的计都、紫炁二星君。
脸上残留的些许落寞渐渐化为一种更深沉的不解。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带着困惑:
“道兄见识广博,可否解我一惑?”
他抬手指了指计都、紫炁二星君,又指了指被团团围住,面如死灰的四水星宿。
“这些星君、星宿,高居九天,坐拥长生,何等逍遥自在。
为何还要处心积虑,掀起这般滔天祸乱,累及亿万生灵?
如今落得这般身死道消或沦为阶下囚的下场。
这……究竟图个什么?”
一旁的敖盈与万圣公主闻言,亦是神色一动,悄然将目光投来。
她们心中,同样萦绕着这难以索解的疑问。
高高在上的天庭正神,为何要染指这下界纷争,徒造杀孽?
尤其是敖盈,她身为海域水神,更深刻地感受到这场祸乱带来的后果。
恐怕自己也要跟着吃挂落儿。
心中对这些幕后黑手,这些星君,已是恨极。
对其动机,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陈蛟静立浪头,海风拂动他玄色的衣袂。
片刻的寂静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
“九天之高,未必便无风雨。”
他伸出一指,虚点向浩瀚海域:
“你看这海,表面波澜不惊,其下却暗流交错,各有其道,各有其欲。”
“天庭,或许便是一片更大的海。
无非是欲壑难填,权柄惑心。”
陈蛟收回手指,继续言道:
“在他们眼中,这世间生灵,与那山间草木、河中砾石,本无区别。”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听者心中莫名一寒:
“他们其中有些存在已久,本就是先天精气所化。
于他们而言,生灵不过是棋盘上的几枚棋子,修炼所需的几分资粮。
他们碾杀生灵求道,便如人伐草木取火、屠牛羊果腹,无本质区别。
其视生灵如草芥,并非因天性邪恶,而是因其本就站在了不同的高度之上,是生命层次的漠然。”
玄骨上人瞳孔微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发干。
陈蛟继续道,目光扫过计都与紫炁星君:
“又或许,他们所司神职本身便与凶、煞、乱相关。
如那罗睺与计都,本就主蚀、晦之象。
履行神职,引动劫数,于他们而言,既是职责所在,亦是修行与力量的来源。
若欲要更进一步,凝聚更强的星君权柄,便需引动更庞大的劫煞之气。”
陈蛟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说到最后言语中似有不屑:
“为此,掀起一场席卷四海的灾劫,以生灵的怨念与劫气为薪柴,助其淬炼本命星辰,冲击更高境界……
这般行径,在他们看来,或许只是一种合乎其道的修行方式罢了。
只是不敢逆乱天宫以行其道,便因此降灾人间。”
“至于后果……”
陈蛟眼眸冷漠幽邃,继续道:
“成则更进一步,败则如眼下这般。
赌赢了,自然无人知晓。赌输了,便成天规下的罪囚。
无非是……一场赌局。”
陈蛟最后将目光转向玄骨、敖盈与万圣,眼神恢复一贯的平静:
“其真正缘由,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我等局外人,纵有千般猜测,也难以尽窥其全貌。”
玄骨听罢,怔怔出神。
良久,才苦涩地叹了口气:
“视众生为刍狗,以劫难为资粮。
原来竟是如此……”
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直窜上来,比那弱水寒气更刺骨。
敖盈亦是面色发白,纤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她身为龙女水神,从未想过,在一些更高层次的存在眼中,这一切竟可以如此被轻易地权衡与利用。
万圣公主眨了眨灵动的眸子,眼中闪过复杂难明的光芒,低声喃喃道:
“所以,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下界生灵的悲欢生死,真的就那么……微不足道吗?”
陈蛟没有再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已满目疮痍的海域。
答案,早已在那坠落的星君、被擒的星宿以及这破碎的河山之中。
仙神之道,长生之路,或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身不由己。
…………
星君坠海,真君降临不过片刻。
炽白雷戟之上,月孛星君的头颅低垂,残存星辉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真君执戟而立,目光自那四位星宿身上淡淡扫过。
最终,落在了隐现柔韧之气的壁水貐星宿身上。
天地间,唯有海风掠过波涛的呜咽,以及残馀雷霆在云层中隐隐滚动的低沉回响。
真君看着壁水貐,一双眸子平静得如同万古不化的玄冰。
他开口,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比寒冬更冷冽:
“是你要见本君?”
短短六字,如冰珠坠地,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没有丝毫怒意,也无半分威压刻意散发,只是一句平淡的询问。
然而,在这刚刚经历星君陨落、戟悬头颅的场景之后。
这平淡本身,便是一种足以令人魂飞魄散的天威!
“咕咚……”
想来桀骛的参水猿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吞咽声。
身形几不可查地颤斗了一下,下意识地将头垂得更低。
而被直接问及的壁水貐星宿,更是如遭雷击。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