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把剩下的几颗红果子全塞进江允嘴里。她闹完糖葫芦的事,又遇见了程芙与傅纤纤。
程芙深知裴雁晚的脾气,于是故弄玄虚道:“你看西边迎面走来的那伙人,可知他们是做什么的?”
裴雁晚竖起了耳朵。
程芙轻嗤一声,高深莫测地回答,仿佛是在讲世间秘闻:“千星楼的伶人来巡街,招揽客人。”
“赶紧看看去!”裴雁晚一听千星楼貌美的伶人们正往自己这边来,竟什么都不顾了,拉起两位同门姐妹便往西边冲。
数步之后,她终于想起来某件重要的事,便僵硬回头,果然看见江允仍旧伫在原处,哀怨凄婉地朝这边看。
她心间一紧,朝江允招了招手:“快来呀。”
江允却往后退了一步。
“你俩先去,我随后就来。”裴雁晚拍拍同门的肩,面色凝重,似是在托付生死大事。她负着双手,蹦蹦跳跳地来到江允跟前,眼波流转:“我们三郎怎么了?”
江允又往后退了一步。
“后面是河,不能再退了。”裴雁晚一把抓住江允的手,把他朝自己怀里带了带,而后他听见江允冷冷的声音:
“明明是你错了,却要明知故问。”
她暗道不好,正要开口时,耳畔传来一道极动听的声音:“裴姐姐?”
这声音不仅动听,且朝气蓬勃,闻之悦然。眼见这貌美如花的青年靠近过来,裴雁晚的脊背不由绷得更紧。
她记性绝佳,当然记得过去的半笔风流债。
千星楼中的伶人皆是男子,出卖皮相与才艺,讨口饭吃。楼中客人有男有女,裴雁晚曾好奇地探了一次头进去,便被眼前这青年抓住了手,哄得晕头转向。
彼时她年纪轻轻,与秦渊尚没有定下关系。她还记得伶人泪眼婆娑,灌她喝了一碗白水,道:“姐姐下次千万还要来看我呀。”
她半推半就,第二日便把此事抛置脑后,从此再未进过千星楼。
“裴姐姐?”江允仪态端方,在过去几年里磨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韵味气度。他为了浓重的醋意,又把这股气度搬上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伶人:“公子与你的裴姐姐,似很是相熟啊。”
“没有的事!”裴雁晚慌忙挡在两人之间,拽着江允便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伶人最善于周旋,他眨眨美丽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望着眼前的贵公子,故作天真道:“裴姐姐是云州城里的红人儿,奴不曾听闻她定了亲——公子,您是谁呀?”
“我是……”江允气得失语,怎么也说不出后头几个字来。
“他是我的……”裴雁晚亦哑然,同样说不出后面的话。
傅纤纤打量了一眼个子稍高的程芙,低声问:“芙芙,你这表情,是在笑还是在哭?”
“在笑。”程芙答道。
“既然姐姐的亲事暂且未定,奴便当姐姐还是独身。”那伶人变本加厉,掩面而笑,向裴雁晚道,“姐姐何时再到楼里来,奴为您抚琴斟酒。”
他相貌阴柔,美得如天上星子。而且他掌握好了撒娇的度,声音仪态虽娇,却不显得造作。
除了江允,无人觉得他可笑。
“我不去,我再也不去了。”裴雁晚的双手连摆直摆,慌忙推拒,“千星楼的伶人再好,也不如我的郎君好。”
她分得清轻重,不怕得罪千星楼,哄好江允才是要紧事。
伶人心里不爽,面上却平静和婉,他摇摇头,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奴惦记着姐姐你,足足惦记了好几年。谁料姐姐已有郎君在侧,奴真是伤心死了。”
“回家伤心去,”江允寒声低斥,“别搁这儿丢人现眼。”
伶人悻悻地走远,这出戏暂时落幕。
江允扭过身子,面对波光粼粼的弄溪。
他愤懑不平,心想不如把方才的小兔崽子抓回来揍两拳,一头扔进弄溪里淹了,然后他自己也跳到河里去,看看裴雁晚先救谁——肯定是先救他,嗯嗯!
裴雁晚茫然地看着情郎,一手捏着鲤鱼灯,另一手拦着江允,生怕他稍有不慎,跌进水中。若他掉进河里,那她肯定奋不顾身也要去救的——江允会凫水吗?
捞个这么大的人起来,肯定得费尽力气,搞不好会双双殒命,她还年轻,她不想死——可是江允不能不救啊……
正在她天马行空之际,江允忽然说:“你想坐游船吗?”
她点了点头。
两人包下一条游船,船夫悠悠荡着桨,顺着弄溪河畔而行。裴雁晚抱着江允的胳膊,心虚道:“三郎听我解释。”
“我听着。”江允抽回自己的胳膊,他虽烦闷颓萎,却也余出一只手,揽过爱人的肩,把裴雁晚圈在怀里,不叫她吹寒凉的夜间河风。
“我当时不懂事,进了次千星楼,被那小伶人缠上。他一副嘴皮子利索得很,非要我喝完酒再走……”
“花楼里的酒水,能随便喝吗!”江允霎时紧张起来,这虽是陈年旧事,他无论如何也干涉不着,但他犹有后怕,“你若被他们害了,我找谁要人去!”
裴雁晚的双臂攀上男人肩背,将下巴搁在男人肩窝,理直气壮道:“我好端端的,在你怀里呐。”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江允扶稳剑客的发钗,柔声问。
“我那时约莫……十六七岁?”
“十六七!”江允大为惊骇,杏眼圆瞪,“你十六七进花楼,而我十六七岁,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摸过!”
裴雁晚来气了,她推开情郎,一拳垂在船舷上,惊得船夫抖了三抖:“胡说八道!你十六七岁明明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