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里外,孤峰之巅。
武老有些疑惑,跟着裴苏辗转攀上了这极高耸的崖边。
黑袍老人见到自家少主双眸闪烁起绯红的色彩,知晓他已施展了极其高深的瞳术,望着北方,还能是望谁?
武聖的目光眺望北方,他天宫境的修为无需瞳术,一眼便能瞧见陈尧与赵蒙在荒原上赶路。
“少主?”
武聖转头,却见裴苏不知何时已经缓缓举起了双手,一前一后,凌空做出了一个拉弓的姿势。
嘴角还挂着戏谑的笑意。
“武老,你说。”
裴苏手中像是有一张弓在瞄准一般,随口与武聖聊起了天。
“隔着这百里山河,要想一击穿心。放眼这天下,谁能做到?”
武聖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等距离,想要精准索敌,一箭穿心。
除了必须是天宫及以上强者,拥有这等庞大的玄力之外,还得是精通此境的宗师,才能将箭射中。
能有这等登峰造极的弓术,放眼天下都没有几人。
而在大晋朝中,有这能力的,武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名号。
镇北侯麾下,那位赫赫有名的镇北白羽将。
“少爷!”
赵蒙声音带着一丝隐秘的笑意。
眼前这要走出这片荒原,气氛终于不复那么凝重,尽管赵蒙心头依旧有着悲意,面上却已经看不出来。
他指着前方不远处。
“少爷你看那是什么?”
陈尧顺着望去,却见荒原之上,一只枣红色的小马正向着两人跑来。
“小红马!”
陈尧惊呼一声,迎了上去,搂着小红马的头亲密了一阵。
这正是驮着陈尧南下中原的小红马,在巫田县外,陈尧去放个水的功夫便不见了,原来是被老蒙藏在了这边。
“老蒙,你特娘的将小红马藏在这里!”
赵蒙摸着脑袋,一手背着赵岚,一手牵着红马。
“少爷快上马吧。”
陈尧蹬着马鞍,翻身上马,抚摸着马背,长长吐出一口气。
“小红马!我最爱的小红马啊!”
“少爷可坐”
赵蒙正笑着叮嘱着,忽然瞳孔猛然一缩,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一股源自沙场、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的恐怖直觉,让他浑身的汗毛倒竖而起。
“老蒙,怎么了?”
陈尧立刻警觉。
赵蒙却不应答,而是猛地回头,望向南方。
他以天宫境的目力,一瞬间便瞧见了百里之外的高耸悬崖边上的裴苏。
群山连绵,云雾缭绕,那位北侯世子手中并无弓箭,却作出拉弓状,似乎瞧见了他,对他露出笑容,唇齿轻动,发出“咻——”似的拟声。
未等赵蒙反应过来,一道炽白色的箭流,从裴苏的头顶掠过,宛若流星追月,百里之距,瞬息而至。
快到极致,赵蒙只听见自己胸膛血肉被撕裂的声音,头晕耳鸣,直直倒在地上。
良久箭流穿梭空气产生的音爆才隐隐响在他的耳畔,混杂着陈尧惊惶之音。
他却感到一阵意识模糊,扯着嘴角,吐道:
“柳公允”
别说赵蒙与陈尧,就是武聖都被这决然迅疾的一箭所震撼。
他猛然望向后方,只见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山头,一个中年人正直直立在那里。
他依旧还保持着拉弓状,只有一只左臂,但他却用右脚的脚掌死死抵住了一张足有七尺长的巨弓弓身,用那只仅存的左手,拉开了弓弦。
弓弦如今从满月缓缓放松,那个中年人一袭官袍,双目通红,他身后还跟着数十名身着制式铠甲的官府卫兵。
“并州牧柳公允!”
武聖神色惊愕,面前的少主已经负手望着北边的荒原,似乎对这一箭的准度颇为满意。
连他都不知道,他家少主何时去请了柳公允过来。
传闻这位已经断臂的神箭手已经十几年不曾拿弓,没想到再次出手居然还能隔着百里一箭穿心,箭术不减当年。
等等!少主所说的因果?
武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张开了嘴巴。
“少主,这柳公允的断臂”
“二十年前,丙子日,天阙关外狼嚎谷,”裴苏含着笑意,“白羽将柳公允遭陈王左使将军赵蒙斩去一臂,断翅折羽。”
武聖低呼一声。
他没有想到,斩去那柳公允一臂的居然会是赵蒙,这老东西如今侍奉在陈世尧身边,跟一个老仆无异,谁能想到当年竟然也是一名沙场悍将。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少主会让柳公允出手,怪不得这再不举弓的并州牧也悍然举起大弓。
二十年压抑的愤与恨,在这一刻同这白箭一般爆射而出——
这天下没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射出这一箭!
武聖遥望身后,山头之上,那张大弓被柳公允立在身前,他撑着穷尽力量的身子,威严的脸上浮出滚滚的恶欲与痛快之色。
这一刻他仿佛又做回了当年的神箭白羽,提着大弓,一箭一敌将,叫陈军闻风丧胆。
良久,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