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是称赞,实则明晃晃带着质疑……
毕竟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棋艺。
这倒也不怪诗诗,毕竟秦明给人的感觉其实是很反差的。
秦明向来给人一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秘感。
偶尔出口的话语更是高深莫测,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其掌控之中……
可偏偏在面对韩非时,他那副模样活脱脱像个面对院士的小学生……
言语间尽是大白话,与韩非的满腹经纶、引经据典形成鲜明对比……
更别提围棋了。
早年两人还下象棋时,秦明起初尚能凭借些许技巧偶尔赢上几局。
可随着韩非摸清规则,他便节节败退,再也没尝过胜利的滋味了……
自从秦明将象棋上的棋盘改成围棋棋盘后。
这几年来,他从始至终都没赢过韩非一局……
就连在与百越平定之前,闲来无事、跟着凑趣的王离对弈时。
就连诗诗自己这个只懂围棋基本规则,对于阵法以及各种什么定式都是一窍不通的小白。
都赢过几次秦明。
后来随着秦明的脸色越来越黑,诗诗就非常识趣不再和他下围棋……
所以诗诗才会如此诧异,先生的棋艺竟然进步的如此神速……
如今见他独自一人对着棋盘钻研,棋局还这般“有模有样”,诗诗自然免不了惊讶。
她真心实意地称赞道。
“先生不愧是先生,真是厉害!”
秦明老脸微微一红,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意。
好在夜色遮掩,并未被诗诗发现。
瞬间便又恢复之前平淡的样子。
他随意将黑子落在棋盘一角,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去烧壶热水吧。”
“好嘞!先生稍等,我这就去!”
诗诗爽快地应着,抱着小黑转身奔向厨房,脚步轻快。
同时还不忘回头多看了两眼那盘让她啧啧称奇的棋局。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诗诗端着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回来,壶嘴还冒着袅袅热气。
可当她走到石桌前,却不由得愣了一下。
方才那盘看似玄妙的棋局已然消失无踪。
石桌上干干净净,黑白棋子整齐地收纳在木盒中,仿佛秦明今天从未在下过棋一般……
“先生,你的棋呢?”
诗诗眨巴着眼睛,满是疑惑。
秦明从她手里接过热水,然后顺其自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水汽朦胧了他的眉眼,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手乱摆罢了,不值一提……”
其实自己与自己对弈,本就算不上什么难事。
无需与人计较输赢,不必顾虑对手的棋路算计。
不过是左手执黑、右手执白,凭着一时兴起落子罢了……
即便是对围棋一窍不通的小白,只要知晓落子规则,也能这般自娱自乐。
可这般下棋,终究少了博弈的精髓。
没有攻防的试探,没有虚实的较量,更没有因势利导的布局……
黑白二子落在棋盘上,看似循着某种直觉排布,实则毫无章法可言……
在真正懂棋的人眼中,这般棋局散乱如无根之萍。
横竖都是随心所欲的乱摆,与孩童在纸上涂鸦并无二致……
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算不得真正的对弈。
此时本就无心关心下棋的诗诗立马就转移了话题。
她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
“先生啊,你是不知道今天的场面有多大,自从陛下上次出巡以后,咸阳城还没有像今天似的这么热闹!
街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连屋顶上都扒满了看热闹的百姓,挤得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
听着诗诗络绎不绝的讲述着白天的庆府去司天监提亲的过程。
秦明笑而不语的安静的听着,还时不时的给她续上一杯热水……
虽然他白天的时候并没有出过的小院。
但对于白天发生的整个过程他都一清二楚……
秦明平日里本就懒于特意关注咸阳城的琐碎动静。
在他眼中,这座繁华帝都就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水……
平日里波澜不惊,唯有大宗师之上的高手出现。
或是足以牵动天下格局的大事发生,这片平静的水面才会泛起涟漪……
而整个大秦疆域,便是一片更为辽阔的水域。
只要他想,哪怕是身体不动,意识亦可化作无形的风,穿梭于咸阳城的大街小巷……
亲临每一个他想见证的现场,将所有细节尽收眼底,分毫不差。
此刻听着诗诗带着烟火气的讲述,不过是借着她的话语,重温一遍那些早已知晓的片段罢了……
咸阳城的傍晚褪去了白日些许的暖意,晚风裹挟着冷冽的寒意……
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