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声,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徐指挥使好大的口气!朱瑾这点残兵,能烧掉七成漕粮?莫不是…有人监守自盗,中饱私囊了吧?”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铁签营士兵身上那些从黑云都尸体上扒下来的、相对精良的皮甲和武器。
“你放屁!”杜仲独眼瞬间血红,按着刀柄就要上前,被徐天一个凌厉的眼神死死钉在原地。
徐天没有理会刘知俊的挑衅,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王茂章身上,声音沉稳:“大帅明鉴!石羊峪狭窄,贼众困兽犹斗,火油火箭四溅,粮车多为草料麻袋,遇火即燃,蔓延极快!卑职与麾下儿郎,为夺粮车,死伤惨重,实无力尽数保全!所存粮秣,皆在此处,大帅可即刻派人清点!若有一粒粮被卑职私藏,甘受军法!”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铿锵之力:“然!卑职以为,此役,朱瑾授首,其剐人鼓雁子都精锐尽丧于此!其劫夺漕粮、祸乱淮南之谋彻底粉碎!此等大功,岂是区区粮秣可衡量?光州之围,寿州之破,石羊峪之绝杀!朱瑾此獠,终伏诛于我铁签营刀下!此乃大帅运筹帷幄之功!亦是我大梁将士用命之果!”
一番话,掷地有声!将朱瑾之死的意义拔高,又巧妙地将功劳归于王茂章和“大梁将士”。周围的梁军士兵,尤其是那些刚冲进来、目睹了战场惨烈景象的,看向徐天和铁签营残兵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认同和敬畏。是啊,朱瑾这颗让多少大梁将领都头疼不已的毒瘤,竟然真被这个年轻的营指挥使给摘了!粮草固然重要,但这颗人头,分量更重!
王茂章的眼神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动一闪而逝。他依旧沉默着,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徐天脸上来回逡巡,似乎要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穿。峡谷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伤兵压抑的呻吟。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从谷口方向奔来,在王茂章马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禀大帅!汴梁宣慰副使陈襄大人,率其亲随,已至谷口!言…言有要事求见大帅!并…并要质问徐指挥使,擅杀朝廷巡查参军钱禄之事!”
陈襄!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寒冰,瞬间砸进了徐天紧绷的心弦!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横刀刀柄,指节捏得发白。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汴梁的爪牙,竟追到了这血腥的战场!
王茂章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随即恢复如常。他瞥了一眼地上朱瑾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却依旧挺立如枪的徐天,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传令,让陈副使谷口等候。刘知俊!”
“末将在!”
“即刻清点剩余粮秣,收押俘虏,救治伤兵,清理战场!”
“遵命!”
“徐天!”王茂章的目光再次锁定徐天。
“卑职在!”
“带上朱瑾首级,随本帅…去见见这位汴梁来的‘上官’!”
“是!”
石羊峪谷口,那道曾经阻断千军的火墙已被彻底扑灭,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狼藉和刺鼻的烟味。风卷着灰烬和血腥气,呜咽着掠过。
汴梁副使陈襄,此刻已下了马。他那身深青色团花官袍在战场硝烟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脸上惯有的阴冷被一种混合着惊怒、焦虑和强压的傲慢所取代。他背着手,在原地踱着步,眼神不时瞟向峡谷内,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亲兵队正胡彪按刀肃立在他身后,脸色铁青,脸上的刀疤微微抽搐,眼神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肃立的梁军士兵,充满了戒备和敌意。那面猩红牙边的汴梁军旗,在他身后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王茂章高大的身影在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谷口。他并未骑马,金甲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每一步踏出都带着百战统帅的沉雄威压。他身后半步,跟着形容狼狈、血污满身却腰杆笔直的徐天。杜仲紧随徐天身侧,独眼凶光毕露,右手死死按在腰间那个用黑布包裹的圆球上。
“王帅!”陈襄看到王茂章,立刻换上一种带着夸张热情的虚伪笑容,快步迎上,拱手行礼,“王帅神威!一举荡平朱瑾逆贼,可喜可贺!下官在谷外,听得里面喊杀震天,心驰神往,恨不能亲身杀贼,为王帅效犬马之劳啊!”
王茂章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陈副使有心了。逆贼授首,赖将士用命。”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陈襄的笑容僵了一下,目光随即落在王茂章身后的徐天身上,那虚伪的热情瞬间被阴冷的怒火取代。他猛地一指徐天,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公堂上的惊堂木:“王帅!下官此来,正要向您禀报此獠滔天大罪!光州营指挥使徐天,目无王法,抗命不遵,竟敢擅杀朝廷巡查参军钱禄及其随行汴梁军士!此乃谋逆!形同造反!请王帅即刻将此獠拿下,就地正法,以正国法军威!”
“谋逆?造反?”王茂章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第一次正眼看向陈襄,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陈副使,此言…可有实据?钱参军入光州军营巡查,可有本帅手令?可有汴梁枢密院勘合?”
陈襄被王茂章这轻描淡写的反问噎得一窒,胖脸瞬间涨红:“这…王帅!钱禄奉的是汴梁勘合!巡查军务,乃是…”
“本帅问的是,”王茂章打断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击,“他入我光州军营,可有本帅的手令?军营重地,无令擅闯,按我军律,该当何罪?”他目光转向徐天,“徐指挥使,你说。”
徐天上前一步,抱拳,声音嘶哑却清晰:“回大帅!按我大梁军律,无主帅手令或枢密院勘合,擅闯军营重地者,视同细作!营卫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