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零星落下的箭矢,向着采石矶寨墙那巨大的、冒着浓烟与火光的豁口,发起了决死的冲锋!沉重的铁靴踏碎焦土与尸骸,寒光闪闪的长槊如林推进!每一步踏下,都让整个采石矶为之震颤!
采石矶吴军营寨深处,偏将周本的营帐。
帐帘紧闭,帐内气氛却比外面震天的喊杀与爆炸更加凝重。周本身披铁甲,按刀而立,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案头,一枚染血的蜡丸已被捏碎,杜仲那冰冷的最后通牒如同烙印刻在心头:“时辰已到!拨乱反正,立不世之功!玉石俱焚,只在今朝!”
帐外,亲兵队长急促的声音传来:“将军!东翼滩头…快…快顶不住了!徐贼的炮…炮太凶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刘威老狗还在中军逼着人上去填命!”
“徐知诰的黑云都呢?!”周本猛地低吼。
“还在牛渚!按兵不动!探马回报,徐知诰…徐知诰像是在等着我们和刘威拼光!”亲兵队长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怨毒与绝望。
玉石俱焚!徐知诰叵测!刘威无能!徐天…那如同神魔般的威势与那“既往不咎”的承诺…无数念头在周本脑中疯狂冲撞!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木屑纷飞!
“传我将令!”周本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的决绝取代,声音嘶哑如受伤的孤狼,“营中所有心腹弟兄,即刻集结!目标——中军辕门!给老子…砍了刘威那面帅旗!”
采石矶东翼滩头,血战已至白热!
徐忠身先士卒,手中长柄战刀化作一道雪亮的光轮,将一名扑上来的吴军都统连人带甲劈成两半!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淬锋营重甲如同磐石,死死钉在刚刚夺取的滩头阵地上,任凭吴军如潮水般涌来,一步不退!后方,徐军的炮石火雨仍在持续不断地砸向纵深,将试图增援的吴军成片收割!
“将军!快看!中军!中军乱了!”一名亲兵指着采石矶主峰方向,狂喜嘶吼!
徐忠猛地抬头!只见采石矶中军辕门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面巨大的、绣着“刘”字的帅旗,竟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轰然折断、燃烧着坠落!震天的喊杀声与惊惶的哭嚎声,从中军大营方向海啸般传来!
“周本!是周本动手了!”徐忠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战刀直指那混乱的源头,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撕裂战场的咆哮:
“吴狗帅旗已倒!刘威授首!全军——”
“杀!!!!!!”
积蓄已久的战意与狂喜化作焚天的烈焰!所有徐军将士,无论滩头苦战的重甲,还是江面待命的舟师,齐声发出了震碎苍穹的怒吼!如同溃堤的洪流,顺着东翼滩头撕开的口子,向着彻底陷入混乱与崩溃的采石矶吴军大营,汹涌灌入!
兵败如山倒!帅旗倾倒,中军大乱,如同抽去了吴军最后一丝脊梁!本就因恐怖炮击而濒临崩溃的士卒,此刻彻底丧失了抵抗意志。哭嚎声、求饶声、兵刃坠地声响成一片!
无数吴军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徐忠率重甲步卒如虎入羊群,长刀所向,血肉横飞!徐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涌上滩头,扩大战果,分割围歼!
采石矶,这座扼守长江天堑数百年的江东第一雄矶,在徐天新政利器锻造的铁军与无孔不入的谋略之下,仅仅抵抗了不到一日,便宣告易主!赤底“徐”字大旗,在夕阳如血的残照中,傲然插上了采石矶最高处的断崖!残破的吴军旗帜与无数尸骸,一同滚落长江,被滔滔浊浪无情吞没。
金陵,徐知诰(李昪)府邸密室。
熏香袅袅,却压不住徐知诰眼中那抹狂喜与残忍交织的光芒。他面前摊着两份密报:一份来自采石矶“眼线”,言徐军攻势受阻于滩头,死伤惨重,刘威正督军死战;另一份,则是他安插在牛渚监视“黑云都”的心腹快马送来:“…采石矶杀声震天,烟火蔽日!刘威数次求援,末将皆以‘未得相爷明令’推拒!观其势,徐贼与刘威确已陷入死斗,两败俱伤只在旦夕!”
“好!好!好!”徐知诰抚掌大笑,笑声中充满了算计得逞的快意,“徐天小儿,刘威蠢货!尔等拼得越狠,流得血越多,老夫这渔翁便做得越稳当!”他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猛地起身:
“传令黑云都!即刻拔营!目标——采石矶!给老夫…收拾残局!记住,待徐天与刘威皆筋疲力尽之时再出手!此战,老夫要一举尽灭杨氏余孽与徐天这心腹大患!这东南…终将尽入吾彀中!”
寿州,节度使行辕。
栖鸾阁内烛光柔和,却映着朱清珞略显苍白的脸。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帕,帕上几行娟秀小字墨迹未干,细看却非诗词,而是一列列粮秣、军械、伤药的名目与数目——这是她日夜核对后方转运物资的清单。案头,放着那枚象征她所有嫁妆的赤金钥匙,钥匙旁,是一小卷染着暗红斑驳的素帛——那是她咬破指尖写下的“平安”二字,只待随下一批军资送往前方。
窗外寒风呜咽,似有金戈之声隐隐传来。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望向南方那被沉沉夜色笼罩的天际。烽烟万里外,她的夫君正率虎狼之师,搏杀于血火炼狱。担忧如同细密的藤蔓缠绕心脏,每一次军报的马蹄声都让她指尖冰凉。她不懂战阵,却知此战关乎生死存亡。她只能在这深庭之中,以最笨拙也最虔诚的方式,守好后方一丝一缕的粮秣军资,焚尽一炉又一炉的祈愿心香。
“夫君…”朱清珞低声呢喃,将染血的平安符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隔着千山万水,感受到那玄甲之下的心跳,“清珞…等你回家。”
汴梁,大内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