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便是插入伪唐心脏的尖刀!功成之日,陛下不吝封侯之赏!”韩匡嗣的声音虽然沙哑,却充满了鼓动人心的力量。队伍中响起一阵低沉的、压抑着兴奋的喘息声,行军的速度似乎又快了几分。
就在伪唐先锋大军抵达魏州城下的第二日午后,未时刚过,魏州城头的哨塔上,警钟被疯狂敲响!
“铛!铛!铛——!”
凄厉的钟声瞬间传遍全城。守军将士纷纷扑向垛口,极目远眺。
只见北方地平线上,一道更加庞大、更加厚重的烟尘之墙,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南推进!那烟尘之中,旌旗蔽空,刀枪如林,反射出的寒光连成一片,几乎要将惨淡的日头都掩盖下去。
沉闷如雷的战鼓声和无数脚步马蹄踏击大地的震动,即便隔着如此之远,也已隐隐传来,敲打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
李嗣源的主力,到了!
中军那杆高达三丈、杏黄底色、上绣“李”字和狻猊图案的大纛,在烟尘中若隐若现,象征着无可置疑的权威与力量。大纛之下,李嗣源一身风尘仆仆的明光铠,外罩的猩红斗篷沾满了尘土,脸上带着连日急行军留下的深刻疲惫,嘴唇干裂。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他眼中那如同荒漠饿狼般的焦躁、决绝,以及一丝被局势逼迫到悬崖边的疯狂。他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看一眼正在忙碌立营的先锋军,马鞭一抽,在亲卫“铁骑都”的簇拥下,如同一股红色的旋风,径直冲入了慕容桀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位于大军中央的中军大帐。
“末将等参见大将军!”以慕容桀为首的先行抵达的将领们早已肃立帐中,见到李嗣源入帐,齐齐躬身行礼,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李嗣源大步流星,走到帅案之后,甚至没有坐下,双手撑着案面,身体前倾,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声音因干渴和急切而显得异常沙哑:“魏州情形,一一道来!符习何在?窦仪、毛璋、袁建丰三部,现在何处?为何不见他们营寨旗号?!”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显示出内心的焦灼。
慕容桀心头一沉,知道最不愿面对的时刻还是来了。他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回禀大将军!魏州……魏州城确已易主,符习刺史下落不明,恐已……城头尽是吴军旗帜,守备森严。至于邢州窦节度使、洺州毛刺史、磁州袁刺史所部……”他停顿了一下,感受到李嗣源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实质般刺在他身上,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继续说道,“末将抵达之时,便未见其部任何踪迹,原定驻扎区域空空如也,仅余废弃营栅与些许遗留杂物。末将已多次派出斥候,循路催促联络,然……至今杳无音信,未见一兵一卒前来汇合。”
“什么?!”李嗣源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让他几乎窒息。他强忍着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死死盯着慕容桀,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的意思是,窦仪、毛璋、袁建丰,这三万人马,不仅未能按时抵达,反而……消失不见了?”
“是……是的,大将军。”慕容桀的声音低若蚊蚋,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按正常行军日程,他们最迟也应与末将前锋同时抵达魏州城下……如今情况,末将……末将实不知何故。”他巧妙地避开了“畏敌不前”或“可能溃散”等更刺激的猜测,但帐内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废物!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误我大事!!”李嗣源猛地一掌拍在帅案上,实木打造的厚重案几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剧烈摇晃,上面的令箭筒震倒,令箭哗啦啦散落一地。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因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魏州失守,已是断我一臂!他们竟敢迟迟不至,视军令如无物?!待他们到来,本将军必以最严厉的军法从事,将此三人枭首示众,传首三军,以正军纪!!”他咆哮着,声音在偌大的帅帐中回荡,震得诸将耳膜嗡嗡作响,无人敢抬头与之对视。
帐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李嗣源粗重的喘息声和炭火盆中木炭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他连续深呼吸了几次,强迫自己那几乎要炸裂的头脑冷静下来。魏州失陷已是沉重打击,若窦仪等人再……他不敢深想,那将意味着他此次倾巢南下的战略彻底破产!
他走到那张粗糙的魏州城防图前,正待与诸将商议如何尽快组织攻势,夺回这座至关重要的城池。
“报——!!”
一声凄厉、惊慌到变调的呼喊,如同利刃般划破了帐内凝滞的空气!一名斥候侯,连滚带爬、几乎是摔进大帐,他盔歪甲斜,满脸满身都是尘土汗水混合的泥泞,扑倒在地,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奔跑,身体筛糠般抖动,声音带着哭腔:“启禀……启禀大将军!祸事!天大的祸事!邢州窦节度使、洺州毛刺史、磁州袁刺史……他们……他们三部人马,已于昨夜……向……向魏州城内的吴军……投……投降了!三万人……全军归降了啊!”
“轰隆!”
这个消息,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直接在李嗣源的脑海中炸响!
他刚刚勉强压制下去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爆裂!那股压抑了许久的腥甜再也无法抑制,“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竟直接喷了出来,溅在身前的地图和帅案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呃啊——!”李嗣源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到极致的嘶吼,眼前猛地一黑,天旋地转,高大的身躯晃了几晃,若非及时伸手死死抓住帅案边缘,几乎要当场栽倒。他扶着案沿,手指因极度用力而深深抠入木头,指节青白得毫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