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在蝉鸣与燥热中缓缓流逝。大吴皇朝,这个在废墟与战火中崛起的庞然大物,已然彻底站稳了脚跟。
北伐契丹,收复燕云;西平巴蜀,尽收天府;中原腹地,政令畅通;江淮财赋,滚滚而来。
四海之内,再无成规模的割据势力敢于公然挑战汴梁的权威。
伪唐虽部分地方尚苟延残喘,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其覆灭不过是时间问题。
天下格局,已从群雄逐鹿,转向了一超独强。这个由徐天一手缔造的崭新王朝,其根基之稳固,远超世人之想象,再也无法撼动。
皇宫深处,宣政殿内,即便放置了冰盆,依旧驱不散那份因繁重政务而带来的沉闷气息。
徐天放下手中关于伪唐边境驻军换防的奏疏,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的目光掠过殿顶精雕细琢的藻井,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待伪唐彻底平定,这天下才算初定。”他心中默念,“届时,跟着朕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这些老兄弟们,也该有个像样的交代了。”杜仲、李仁、徐忠、周本、张谏、高郁……一个个名字在他脑海中闪过。从寿州城西乱葬岗的溃兵,到光州盐场的挣扎求生,再到席卷江淮,定鼎中原,直至如今虎视天下,这些心腹文武,是他霸业之基。封公封侯,裂土赐爵,不仅是酬谢功勋,更是确立新朝秩序、稳固统治的必要手段。这份名单,他已在心中反复斟酌,只待伪唐的烽火彻底熄灭,便要昭告天下,大封功臣。
然而,与徐天思考着如何封赏功臣、规划帝国未来蓝图不同,皇宫之外的汴梁城,乃至大吴各州的官员权贵们,此刻关注的焦点,却更多地投向了皇帝的私事,子嗣。
陛下雄才大略,武功赫赫,文治亦初见成效,大吴江山看似铁桶一般。
可细数下来,陛下子嗣却显得单薄。中宫皇后朱清珞所出的嫡子徐承岳、嫡女徐昭曦,自然是金枝玉叶,地位尊崇。
花见羞如今正怀着龙种,亦是万众瞩目。除此之外,竟再无其他皇子公主。这对于一个疆域万里、正处上升期的庞大帝国而言,难免让人心生隐忧。
国本不固,则易生觊觎之心,这是历代王朝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于是,一股暗流开始在朝野上下涌动。先是几位御史台的言官,在例行奏对时,小心翼翼地提及“陛下子嗣关乎国本,宜广纳淑女,以繁皇枝”;紧接着,与张谏、高郁等重臣有姻亲或故旧关系的世家大族,也开始拐弯抹角地递话、送礼,希望能将族中适龄的嫡女送入宫中;甚至连杜仲、徐忠等军中大将的家族长辈,也被族中渴望“族中荣耀”的子弟说动,以“为陛下分忧,稳固国本”为由,委婉地表达了支持选秀的意思。
很快,“选秀充后宫,固国本安天下”的呼声,便从窃窃私语变成了联名上奏的奏章,一份份堆满了徐天的御案。
徐天对此,并非毫无察觉,只是眼下他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处理。
伪唐虽衰,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边境的军事布防、内部的政治动向、残余力量的整合情况,都需要他投入大量精力去研判、决策。
所有关于选秀的奏请,他都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对侍立一旁的李肆吩咐道:“这些,先搁置起来。眼下伪唐之事为重。”
“老奴遵旨。”李肆躬身应道,麻利地将那些用词华美、引经据典的奏章挪到一旁。
徐天重新拿起一份关于伪唐新复地区春荒请求赈济的急报,刚看了几行,觉得口中干渴,便顺手端起手边玉碗,饮了一口其中冰镇的酒液。然而酒一入口,他眉头便微微一皱,放下玉碗,有些不满地问道:“李肆,今日这酒,滋味怎地与前几日大不相同?寡淡了许多,远不及前几日的甘醇爽口。”
李肆忙上前一步,赔着小心回道:“回大家,前几日的果酒,并非尚食局常备的贡酒,乃是……乃是后宫的嫔妃献上的。今日大家饮的,是尚食局按例进上的西域葡萄酿。”
“嫔妃献上的?”徐天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他日理万机,后宫妃嫔虽多,但能让他记住并时常念起的,也就那么几位。
谁会特意献酒?而且这酒的味道,确实别致,让他在这烦闷的夏日里印象深刻。
李肆见他似有追问之意,便低声提醒道:“大家忘了?前些时日,老奴曾禀报过,是当初随蜀国降表一同入宫的那几位……与徐婕妤一同进宫的旧人。”
徐天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恍然想起。是了,除了已册封为婕妤的徐氏姐妹(徐贤妃、花蕊夫人),似乎还有两位姿容不俗的蜀宫旧人,一个叫金飞山,性情温婉;一个叫李舜玹,带有异域风韵。
只是他政务繁忙,加之这两人初入宫时并未获得正式品级,住处也偏僻,他几乎将她们遗忘了。
“是金飞山和李舜玹?”徐天确认道。
“正是。”李肆答道,“前次大家批阅奏折至深夜,饮了她们献上的果酒,还赞了一句‘滋味甚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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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只觉得那酒酸甜适口,果香浓郁,冰镇之后饮下,浑身暑气为之一消,比那些滋味厚重的贡酒更合他彼时的心意。
对比之下,今日这碗葡萄酿,确实显得涩口寡淡了。
“原来是她二人。”徐天手指轻轻敲了敲御案,沉吟片刻,对李肆道:“你去问问,她们那里可还有酿好的果酒?若有,取些过来。这贡酒,比之真可谓难以下咽。”
李肆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个机会,连忙躬身:“老奴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