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泓握绫的手腕几不可察地一震。索红铃并未出声,但那细微的动作本身,以及他与老师之间难以言喻的默契,已是一个清晰的信号——时机在此!
他手腕再次一抖,暗红长绫如拥有生命的血蛇,倏然射出,并非攻击,而是精准无比地、在殷冥即将坠下深渊的最后一刻,缠绕上了他那只紧握着天魔铃的右手手腕!
殷冥此刻已是强弩之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缠,身形在空中猛地一滞!
就是这一滞!
沈忘忧岂会放过?他并指隔空一点,一缕凝练的指风后发先至,精准地击在殷冥背心要害!
“呃啊——!”殷冥再次狂喷鲜血,握着天魔铃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
“叮铃……”那枚乌沉铃铛脱手坠落,划过一道弧线,无声无息地没入了下方奔腾的黑暗暗河,瞬间被吞没。
而殷冥本人,则被苏泓的红绫一拽一松,失去了最后平衡,带着漫天血雨,如同断翅的黑色巨枭,直直坠入那轰鸣的深渊之中,眨眼便被黑暗吞噬,生死不知。
一切尘埃落定。
回音渊内,只剩下暗河永恒的轰鸣,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苏泓强撑的那口气骤然松懈。强行催动内力带来的反噬,肩、背、脚踝处叠加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他身形一晃,再也支撑不住,从软榻边缘滑落,跌坐在冰冷龟裂的黑曜石地板上。
一身素白残袍几乎被血色浸透,绯墨长发汗湿凌乱,黏在苍白得透明的脸颊边。脚踝处的乌沉圆环在鲜血浸染下更显狰狞。他微微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下疲惫的阴影。
然而,当苏泓抬起眼,看向缓步走来的沈忘忧,澄澈的眸子映着对方的身影,声音因虚弱而轻浅,却依旧平稳:
“老师。您来了。”
他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听不出劫后余生的激动,也听不出半分委屈。
话音方落,一阵模糊而杂乱的声响,便隐约从殷冥破开的那个洞口外、曲折的通道深处传来。
起初,只是些微弱的、难以辨明的喧嚷,混杂在暗河的背景轰鸣中,几不可闻。但很快,那声音便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是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兵刃偶尔撞击石壁的铿锵,以及几声饱含焦灼的、模糊的呼喊……似乎有人在厉声催促,也似乎有人在呼喊着什么名字。
显然,地面的战斗已近尾声,幸存者正在清理战场,并循着沈忘忧破开的路径,试图深入地宫核心。
“苏泓——!”
一声嘶哑焦灼到极点的、盖过了所有杂音的呼喊,如同利箭般从洞口射出!赫连轻侯第一个猛冲了进来,他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脸上混杂着血污与沙尘,唯有那双眼睛,因极度担忧与疯狂寻找而布满了血丝。
赫连轻侯一眼便看到了跌坐于地、浑身是血的少年,以及正缓步走向苏泓的沈忘忧,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喉结剧烈滚动着,最终只是死死握紧了拳,指节爆出青白。
紧随其后的是楼临风,他虽稍显整洁,但锦袍上也沾染了污迹与血点,脸色苍白,气息微乱。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看到苏泓的惨状时,瞳孔亦是猛地一缩,视线随即飞快地扫向那片深不见底的暗河深渊,似乎在寻找或确认着什么。
更后面,是一些勉强跟上、伤痕累累的中原武林人士,包括脸色铁青、气息有些粗重的顾宗峙。
而就在众人被眼前景象所慑的瞬间——
一直坠在最后的紫红身影,眼波在场内一转,便如鬼魅般向暗河下游遁去,无声无息。几乎同时,一道褐影也在人群的阴影中几个闪烁,消失于平台另一侧的隐秘角落。
楼临风眼角余光瞥见藏影消失的方向,神色骤然一变,袖中的手猛地握紧,指节泛白。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目光扫过前方雪衣凛冽的沈忘忧,以及周围众多武林人士,终究是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温雅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顾宗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波澜,沉声指挥幸存者清理战场,搜寻可能残存的魔教余孽。
回音渊内,暗河依旧在脚下轰鸣奔流,带走了败亡的魔头,也带走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
沈忘忧对周遭的混乱与离去的身影恍若未觉。他静静立于废墟血泊之中,怀中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弟子。少年一身白衣早已被血色浸透,变得沉重而斑驳,软软地靠在他胸前,昏迷中依旧微蹙着眉,仿佛连沉睡都在对抗着无处不在的痛楚。
沈忘忧低垂着眼眸,冰封的视线落在苏泓身上,最终,定格在那只无力垂落、脚踝处被乌沉圆环紧紧咬合、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右足上。那刺目的伤痕,与周围白皙肌肤、染血的素袍形成了极其残酷的对比。
他静默了片刻,然后,一只骨节分明、同样带着习剑薄茧却稳定无比的手,极其轻柔地、近乎疼惜地,伸向了那只受伤的足踝。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狰狞的金属环与翻卷皮肉时微微一顿,终是小心翼翼地虚虚拂过环身边缘,仿佛怕惊扰了弟子的沉眠,又仿佛在无声地确认这具躯壳所承受的苦痛。
除了……他垂眸凝视时,那万古冰封般的眼底最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荡开,仿佛绝世剑客的镜心,终是因这一抹血色,映出了人间的裂痕。
赫连轻侯死死盯着沈忘忧那只悬在苏泓伤处上方的手,一步踏前便要冲上,身形却猛地僵在原地。他胸膛剧烈起伏,最终只猛地别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