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个…镜流…我们…谈谈,好吗?”
他抬起眼,目光牢牢锁住她,里面没有了平日的任何试探或玩笑,只剩下纯粹的、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
镜流缓缓抬起眼帘。
那双布满血丝的红瞳终于聚焦,直直地看向他。
那眼神空洞得可怕,深处却翻涌着唐七叶无法完全理解的惊涛骇浪和濒临崩溃的挣扎。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沉默地转身,象一缕幽魂般飘出了厨房,走向了那间属于她的、此刻却如同牢笼的次卧。
唐七叶立刻跟了上去,心沉甸甸的。
次卧里,窗帘拉开了一半。
镜流没有走向床边,而是径直走到了窗边,背对着房门,瘦削的肩胛骨在单薄的衣衫下微微凸起。
她望着窗外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晨光勾勒着她单薄而挺直的背影,却无法驱散那份浓重得几乎实质化的孤寂和一种被世界遗弃般的疲惫。
阳光落在她新染的、已经长出不少黑发根的长发上,那些残留的黑色染料在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
唐七叶轻轻关上房门,隔绝了客厅最后一点声响。
他走到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象一尊守护的石象。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窗外遥远模糊的城市噪音如同背景杂音般持续着,更衬出室内的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象一个世纪。
唐七叶甚至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在耳膜里鼓动。
终于,镜流那带着浓重疲惫和沙哑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又象是从遥远的地底艰难地爬出,幽幽地响起,问出了那个让唐七叶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的问题:
“…唐七叶。”
“恩?”
唐七叶几乎是立刻应声,喉咙发紧,每一个细胞都绷紧了。
镜流依旧背对着他,望着窗外那些渺小如蚁的人流车流,背影在晨光中绷得象一张拉满的弓,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
“你…就不怕吗?”
“怕?怕什么?”
唐七叶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是怕她失控?
怕她伤人?
还是……
镜流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动作带着一种迟滞的僵硬。
阳光毫无遮拦地照亮了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浓重的黑眼圈如同烙印,那双布满血丝的红瞳直直地刺向他,里面不再是空洞,而是赤裸裸的、深不见底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迷茫:
“不怕我…消失吗?”
这六个字,像六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唐七叶的心脏!
瞬间的剧痛之后,是彻骨的冰凉蔓延开来。
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被彻底撕裂!
那格挡他筷子时冰冷的防御姿态、练剑时无法控制的颤斗和确认他存在的眼神、拒绝吹发时的决绝疏离、一整夜未眠的憔瘁枯槁、还有刚才那失手打碎的盘子……所有那些零碎的、让他不安的细节,瞬间被这条名为“消失恐惧”的线串连起来,构成一幅清淅得令人窒息的全景图!
他看着她,看着那双疲惫到了极点却依旧执拗地、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求证意味紧紧盯着他的红瞳,里面盛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无助。
唐七叶沉默了。
这沉默持续了几秒,空气仿佛凝滞。他没有立刻给出任何轻飘飘的安慰承诺,反而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残酷的坦率开口:
“怕啊,当然怕。”
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苦涩得象嚼碎了的黄莲。
“掰着指头算算,咱俩一起窝在这个房子里的日子,前前后后也凑够五个月了,镜流。”
他的目光坦然地迎着她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就算养只猫养条狗,五个月下来,那感情也深了,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被生活磨砺出的无奈和认命。
“说实话,你如果要真象游戏里那样,‘唰’一下没了踪影,我肯定懵,肯定难受得要死。这屋子,这饭桌,到处都有你收拾过的痕迹,你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时那全神贯注的侧脸,你拿晾衣杆戳我时那嫌弃的眼神…少了一个人,这日子,还叫日子吗?节奏全乱了,空落落的。”
镜流的眼神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动。
她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直白地承认“怕”,而且说得如此…平淡,如此生活化,没有半分虚假的豪言壮语,只有赤裸裸的、对失去的承认。
唐七叶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务实。
“但是,怕归怕,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吗?难道你不见了,我就得跟着抹脖子?或者…”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满是无力感。
“或者追去你们那个世界找你?”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荒谬。
“我连你们那个世界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这凡夫俗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去了又能干啥?给你当累赘?拖你后腿?”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距离镜流更近了些。
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