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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案又要改?(2 / 2)

养的父母,没有嗷嗷待哺的孩子。

而自己,早已被生活套上了缰绳。

“00后整顿职场?” 旁边的老陈叹了口气,“他们整顿不了。我们这些老家伙,才是绑住自己的最主要原因。有牵挂,就有软肋。”

又一个深夜。

张工收到甲方邮件,要求提供之前某个废弃方案的“过程稿”,理由是“领导想看看我们曾经考虑过的其他可能性”。

那个方案因为造价过高,早在两个月前就被否决了。所有相关文件都躺在归档区的角落。

张工忍不住在工位上低吼:“要看过程稿?他们知不知道找这些废弃文件要花多少时间?而且根本没用!”

老陈头也不抬:“他们不需要知道。他们只需要知道,我们随叫随到,有求必应。”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做这种无用功?”

“因为,” 老陈终于转过脸,在显示器的冷光下,他的脸像一尊石刻的雕像,“对领导而言,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成果。它代表着‘我们努力过’、‘我们考虑周全’、‘我们服务到位’。至于这个过程是否有效率、是否有意义,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上面问责时,他们能拿出厚厚一叠文件说:‘看,我们做了这么多工作。’”

张工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想起那个着名的比喻:他们就像在滚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明知道石头会滚落,还是要一次次推上去。区别在于,西西弗斯的神话带着悲壮的哲学意味,而他们的生活,只剩下荒诞的重复。

他打开层层文件夹,开始寻找那份被遗忘的过程稿。鼠标光标在屏幕上闪烁,像监工冰冷的眼睛。

“阳光新城”项目终于到了评审会。

张工带着最新版——第四十二版——图纸,走进会议室。甲方领导、专家、规划局的人坐满了长桌。

他打开ppt,开始讲解。线路路径、设备选型、绝缘配合、预算分析……他讲得口干舌燥,台下有人玩手机,有人打哈欠。

到了提问环节。

一位专家扶了扶眼镜:“张工,我看这里,线路跨越河道的地方,为什么选这个跨距?依据是什么?”

张工心里一紧。这个点在一周前刚被甲方要求修改过,当时的理由是“视觉效果太突兀”。他只能临时调整,计算书是后面补的,确实不够严谨。

他硬着头皮解释了一遍。

专家皱皱眉,没再追问。

接着,甲方新来的领导发言:“整体方案不错,但我有个小建议。这个变电站的外观,能不能再优化一下?看起来太工业化了,和我们‘阳光新城’的理念不匹配。最好能设计得……嗯,更有艺术感一点。”

会议室里响起附和声。

“对,要融入社区环境。”

“可以考虑绿色建筑理念。”

“智能化形象也很重要。”

张工站在台上,手里握着激光笔,感觉它重若千钧。他知道,这意味着新一轮的修改即将开始。外观改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布局、结构、通风、消防……全部要重新计算。

他看着台下那些张嘴闭嘴“理念”、“艺术感”、“智能化”的人。他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是他未来无数个不眠之夜。

他们看不见图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线条,是无数个“张工”用健康、用生活、甚至用尊严一笔一笔画出来的。他们只看见最终呈现的那个结果,并且认为,修改它,就像在手机上美颜一张照片那么简单。

散会后,老王主任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小张。领导提的意见很中肯,抓紧时间改一版。客户满意才是我们工作的最终目标。”

张工点点头,习惯性地回答:“好的,主任。”

他回到办公室,窗外华灯初上。这座城市依靠电力运转,璀璨而充满活力。他是构建这份璀璨的一员,却感觉自己像地底深处的煤,燃烧自己,照亮他人,最终化为灰烬。

他打开cad,光标停在“另存为”的选项上。

他知道,下一次保存,文件名会是“最终版-根据评审会意见修改-第43版”。

他也知道,永远不会有真正的最终版。

就像他的人生,被困在无尽的修改循环里。每一次妥协,每一次熬夜,每一次吞咽下委屈和愤怒,都只是为了……活下去。

他移动鼠标,点击“保存”。

屏幕闪烁了一下,新的图纸文件生成。那错综复杂的线路,在屏幕上延伸,像命运的脉络,也像束缚他的,无形的网。

而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意见还会如期而至。他,和无数个他,仍会坐在电脑前,继续修改下去。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一条没有终点,只有无数修改节点的,漫长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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