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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电塔下的剪影:范诚的三十六个月七天(2 / 3)

第一次被边缘化来得猝不及防。

2019年6月,肯尼亚输变电项目启动,这是部门当年的重点项目。范诚原本是技术负责人的不二人选,但名单公布时,负责人变成了张昊,他被安排做“技术顾问”。

第一次项目协调会,张昊坐在王竞右侧第一个位置,熟练地切换着ppt。讲到技术难点时,他几次转头看向范诚:“这个部分请范工补充一下。”

范诚如实介绍了高海拔地区绝缘设计的特殊要求,提到两个潜在风险点。张昊点头记下,但在后续分工中,那两个风险点没有被纳入任何人的工作计划。

会议结束时,王竞总结道:“昊子很有想法,年轻人就是要敢闯敢干。有些老同志啊,经验丰富是好事,但也不能太保守。”

“昊子”是王竞对张昊的昵称。范诚突然想起,刘振山时代,大家都互称“工”——范工、李工、张工。那种称呼像统一的工装,朴素但平等。

而现在,称呼已经分层:“老范”“范工”“昊子”,亲疏立判。

更微妙的是开会时的座次。王竞喜欢椭圆形会议桌,他永远坐在长轴一端。那些能接住他眼神、适时点头或发笑的人,慢慢固定在前排两侧的位置。范诚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挤到了桌子的弧顶处,那个需要转头才能与王竞对视的地方。

有次部门团建吃饭,范诚因校对图纸迟到半小时。推开包间门时,酒过三巡,气氛正酣。王竞满面红光,被张昊等几人围着,似乎在讲什么趣事。范诚找角落坐下,没人注意到他的到来,就像没人注意到服务员又上了一道菜。

他安静地吃完那顿饭,在合适的时机跟着大家笑了几次。散场时,王竞拍拍他的肩膀:“老范还是这么不苟言笑。”手掌很热,话语很轻。

那天晚上,范诚第一次认真思考“嫡系”这个词的含义。它不像他想象的那么赤裸,而是包裹在每天的称呼、座次、眼神和看似无意的身体接触里,像空气中的微量元素,看不见摸不着,但每个人都在呼吸。

“爸爸,为什么天上的云有时候走得快,有时候走得慢?”

五岁的丫丫趴在阳台栏杆上,望着城市的夜空问。

范诚把女儿抱起来:“因为风在不同的高度,速度不一样。我们看见云在走,其实是风在推着它们。”

“那风又听谁的话呢?”

范诚语塞。他精通流体力学,能计算出任何截面在风载下的应力,却回答不了女儿的问题。

那个秋天,类似的无力感开始渗透他的工作。他负责的项目越来越少,更多时候是在审核别人的图纸,或者在技术难题上提供咨询。他有了更多时间,但这些时间像是从别处借来的高利贷,利息是日益增长的不安。

2019年10月,第一次被约谈。

人力资源部的小会议室,hrbp赵敏给他倒了杯水:“范工,别紧张,就是例行沟通。”

问题却不像她说的那么例行:“您觉得自己在当前岗位上还有成长空间吗?”“如果现在让您带更大的团队,您觉得能胜任吗?”“您对未来三到五年的职业发展有什么规划?”

范诚的回答很实在:技术条线也有成长路径,不一定非要带大团队;他更愿意专注于专业领域;他希望成为院里在输电杆塔方面的顶尖专家。

赵敏记录得很认真,但范诚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别的东西——那是一种公式化的同情,混合着“又一个没醒过味儿来的”的轻微叹息。

谈话结束前,她看似无意地说:“公司现在特别强调组织活力,要求各级干部都能带团队、打硬仗。单纯走技术路线,可能会越走越窄。”

回办公室的路上,范诚在楼梯间停了片刻。窗外,院门口的青铜雕塑在秋阳下闪着冷硬的光。他突然明白了那只手的处境——无论托举什么,终究是被固定在那里的。

真正的“优化”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每个环节都恰到好处。

2020年初,新冠疫情全球爆发,设计院的国际业务大幅萎缩。3月,集团下发“降本增效”通知,要求各部门“优化人员结构,提升人均效能”。

4月,国际工程部召开绩效沟通会,王竞在会上展示了各部门的“人力成本效益比”。范诚所在的技术组被标记为红色——“高成本,低增长”。

5月,人力资源部启动“员工能力再评估”,38岁以上的工程师是重点对象。评估标准很玄妙,除了技术能力,还包括“战略理解力”“组织影响力”“变革适应力”。

6月的一天,范诚被正式通知“协商解除劳动合同”。

面谈还是在那个小会议室,除了赵敏,还有王竞。补偿方案算得上优厚,谈话过程也很礼貌,甚至可以说是体贴。

“老范,这是集团的战略调整,不是针对你个人。”王竞的语气近乎温柔,“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出去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平台。”

范诚安静地听完了所有安排,包括为他准备的“职业转型辅导”和“简历优化服务”。他唯一的问题是:“我手头还有两个项目的技术档案需要整理交接,需要多久?”

赵敏愣了一下:“原则上一个月内完成就可以。”

“我一周就能完成。”范诚说,“那些资料是我经手的,别人整理不明白。”

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工位。午后的阳光斜射进来,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他打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四年的工作笔记,按项目和年份排列。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还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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