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室里,一片寂静,只有设备运转的低沉嗡鸣。武毅站在巨大的弧形屏幕前,凝视着上面跳动的数字。他的手指在触控板上轻轻滑动,调整着参数,眼神专注得像是在拆解一枚精密的炸弹。
“电压波动率又超过了阈值。”他喃喃自语,眉头紧锁。
窗外,远处的城市灯火通明,宛如一片星辰落入凡间。而在这座国家电网调度中心内,十几位工程师正严阵以待,监控着全国八条特高压输电走廊的运行状态。
“武工,华东片区负荷又创新高。”年轻的助理递来一份实时数据报告,“ai算力园区的用电量比上周同期增长了十七个百分点。”
武毅接过平板,指尖划过屏幕上陡峭的曲线。“就像给一个成长中的巨人供血,而他的胃口每天都在变大。”
他走到玻璃幕墙前,望着那片被戏称为“硅原”的区域。那里聚集了全国近三分之一的ai计算中心,成千上万的gpu日夜不停地训练着各种大模型,每一秒都在吞噬着海量的电力。
“我们设计的特高压线路,原本预计能满足未来十年的增长需求。”武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而现在,还不到三年,就已经捉襟见肘。”
口袋里的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武毅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父亲”两个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挂断了电话。现在不是谈论家常的时候。
“准备启动‘织网计划’应急预案。”武毅转身,声音斩钉截铁,“我们不能让电力供应成为ai产业发展的瓶颈。”
控制室里顿时忙碌起来。武毅走回自己的工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陈旧但保存完好的笔记本。皮革封面上,“电网诗篇”四个字已经有些模糊。这是父亲在他入职电力设计院时送给他的礼物,里面记录着父子两代电力人数十年的思考与心得。
翻开笔记本,某一页上有着父亲熟悉的笔迹:“电力人最大的荣耀,就是让光明无处不在,让能量自由流动。”
而现在,武毅面对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
三天后,武毅回到了故乡江城。这座内陆城市正计划利用周边的可再生能源,打造一个新的ai算力中心,而武毅所在的电力设计院承接了配套电网的设计任务。
火车缓缓进站,武毅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这座城市保留着他成长的记忆,也承载着他与父亲之间难以言说的隔阂。
出站口,一个头发花白但腰杆笔直的老人站在那里,手中拎着一个帆布包。
“爸。”武毅走上前,接过父亲手中的包,“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吗?”
“顺路。”父亲武建国简短地回答,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车上,父子俩沉默着。武毅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发现这座城市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已经大不相同。
“听说你要回来设计新的电网。”最终还是父亲打破了沉默。
“嗯,为新的ai算力中心配套。”
“现在的年轻人,整天就知道搞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武建国摇了摇头,“电是要用来支撑实实在在的生产的。”
武毅笑了笑,没有争辩。他知道在父亲这代电力人心中,工业用电、民生用电才是根本,而那些闪烁着灯箱的服务器机房,似乎还够不上“实体经济”的边。
回到家,母亲早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饭桌上,武毅向父亲详细解释了这次的任务。
“我们需要在江城西侧建设一座500千伏的变电站,同时架设两条特高压线路连接西部的风电和光伏基地。”
武建国放下筷子,“西线地形复杂,多是山地丘陵,当年我们建设220千伏线路时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现在有了新技术。”武毅拿出平板电脑,调出三维地形图,“我们可以采用无人机巡线、数字化仿真,还有”
“技术是进步了,”武建国打断儿子,“但电力的本质没变。安全、稳定、可靠,这是电力人永远不能忘记的根本。”
武毅点点头,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父亲是对的。
晚饭后,武毅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行李箱,最上面放着的就是那本《电网诗篇》。他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上写下:“归乡,面对新旧交替的电网,也面对新旧交替的理念。”
接下来的两周,武毅带领团队对江城周边的地形和能源分布进行了详细勘察。他们驱车数千公里,走访了西部的风电场、北部的光伏基地,以及沿江的小型水电站。
站在一座风力发电机的脚下,武毅仰望着这台近百米高的庞然大物。叶片旋转时带起的风声如同巨人的呼吸,规律而有力。
“单台机组的装机容量已经达到5兆瓦,”风电场经理介绍道,“理论上,一台风机就能满足一个大型数据中心一刻钟的用电需求。”
武毅在本子上记录着,同时不忘拍下几张照片。在他的脑海中,这些散布在荒野中的风机,正通过无形的电网,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城市连接起来。
“但它们发出的电,有多少能真正送到需要的地方呢?”武毅问道。
经理叹了口气,“弃风率仍然有百分之十五左右,尤其是在夜间,用电低谷时,我们不得不限制部分机组的出力。”
武毅点点头,这正是他们需要解决的问题。电网不仅要建设得足够强大,还要足够智能,能够根据需求动态调整,将每一度电都输送到最需要的地方。
当天晚上,武毅在临时办公室里研究着电网布局图。父亲武建国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