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攻击时,系统能多快减缓性能衰退,维持关键功能,并且以多快的速度恢复核心供电能力。”
我快速演示着。模型界面远不如b公司的炫酷,但曲线和数据流却带着一种粗粝的真实感。它模拟了在雷暴导致三条线路同时跳闸时,我的韧性方案如何通过预设的孤岛运行和负荷快速转供策略,将影响范围缩小了40;它展示了当一台主变压器突发故障,系统如何通过动态调整潮流和启动备用电源,将电压崩溃的风险降到最低。
“我们原来的方案,像一把精心打造的瑞士军刀,锋利,功能明确。”我一边操作一边说,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一股积蓄已久的力量正顺着指尖流淌到键盘上,“但现在,我们或许可以尝试提供一个……拥有生命力的免疫系统。它知道自己会生病,所以提前准备了抗体和应急预案。它不强求永远不犯错,但它追求在犯错后,能更快、更稳地站起来。”
李工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模拟运行结果,呼吸渐渐粗重起来。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那种死灰般的绝望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探究和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
“韧性……免疫系统……”他喃喃自语,然后猛地一拍桌子,“干!就按这个思路来!老王,你带人重新核算保护定值配合!小赵,别哭了,过来帮忙整理陈工数据库里的故障样本!我们……我们还有机会!”
整个团队像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虽然时间依旧紧迫,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一种新的、炽热的东西在房间里点燃了。没有人再提张伟,没有人再抱怨。键盘声、讨论声、打印机重新开始工作的嗡鸣声,汇成了一曲紧张但充满生机的交响乐。
我成了临时技术核心,穿梭在各个分组之间,解释模型逻辑,调用数据,调整参数。汗水浸湿了衬衫,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和兴奋。那些无数个深夜,独自面对海量杂乱故障数据时的枯燥和迷茫;那些被人调侃“净做些没用功”时的自我怀疑;在此刻,全都化为了清晰的思路和精准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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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标结果公布的那天,阳光刺眼。来自德国的客户代表,一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以严谨和挑剔着称的老工程师汉斯先生,在签署完意向协议后,特意走到了我们团队面前。
他没有先和李工握手,而是径直走向了我。
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那双锐利的蓝色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未曾预料到的、近乎于激动的光芒。
“年轻人,”他的中文带着口音,但异常清晰,“我必须说,你们最后的方案,给了我,以及我们评审团,极大的震撼和惊喜。”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词语。
“b公司的方案,技术上是精美的,无懈可击的,像一件完美的工业艺术品。但是……”
他的目光穿透我的眼睛,仿佛要看到我脑海深处那些不眠之夜积累下的东西。
“你们的方案,它拥有一种……‘心力’。”他缓缓地说,这个词他用的是中文,发音有些生硬,却重若千钧,“我看到了你们对电力系统本质的理解——它不是一个冰冷的、静止的钢铁丛林,它是一个活着的、时刻在呼吸、会生病、也会自我修复的庞大生命体。你们展现的,不仅仅是技术,更是让这个系统拥有生命力的……智慧。”
“herzbt,”他又用德语补充了一个词,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对,就是心血,是倾注了灵魂的力量。这才是最核心的竞争力。”
那一刻,会议室窗外的阳光恰好打在脸上,暖洋洋的。我看着身边激动得眼眶发红的同事,看着李工如释重负又充满欣慰的笑容,心中一片澄澈和平静。
心力。是的,就是这股看似无形,却能在绝境中开辟生路的力量。它藏在那三年深夜孤灯下的坚持里,藏在对“真实”而非“完美”的偏执探寻里,最终,在风暴来袭时,成为了稳住船舵、指引方向的压舱石和灯塔。
个人的价值,或许就在于此——不在于你占据了多少现成的资源,而在于你能否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默默积蓄那种能赋予事物以“生命力”的、独一无二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