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寅时三刻。
夜露未曦,山风如刀。
容美西境,野猴坡外,火把连成一条赤蛇,在黑暗中蜿蜒前行。
三千兵马,甲胄铿锵,旗帜无声。
散毛司覃垕亲率主力,正悄然逼近司城。
他面沉如铁,眼神阴鸷。
昨夜斥候回报:朱柏亲赴十里坡,与张建会面。
消息一出,覃垕当即便下令:全军加速,今夜突袭!
“牛鼻子不在,司城空虚!
覃垕咬牙切齿:“我要踏平容美,将他头颅挂在寨门,祭向天富在天之灵!”
复仇的火焰,烧尽了理智。
经略府内,灯火通明。
吴绎昕坐镇中堂,手心全是冷汗。
阿岩已在城头布防,百姓自发组成民夫队,搬运滚木礌石。
可终究兵力不足八百,且多为新募之卒。
“将军若再不归……”吴绎昕喃喃自语,声音发颤。
就在这时,徐妙锦缓步走入,手中捧着一封密信。
“刚从十里坡传来的。”她声音平静,却让吴绎昕心头一紧。
信上寥寥数语,却是朱柏亲笔:
“敌骑来袭,我已率部迎击。城中诸事,托付于卿。若三日内无我音频,可焚毁火器图稿,携百姓退入深山。”
短短几行,如刀剜心。
吴绎昕手指颤斗,几乎握不住信纸。
朱柏不是去谈判,是去赌命!
赌赢了,容美存;赌输了,万劫不复!
而此时,十里坡外,月色如霜。
朱柏立于高岗,身后三十骑如雕像般静立。
他们甲胄染血,战马喘息,却无人言语。
刚才那一战,虽胜,却耗尽了体力。
“将军……”一名亲卫低声问:“我们真要去拦覃垕的主力?”
朱柏不语,只凝视西方烟尘。
覃垕不会只派先锋。
三百骑溃败,只会激起更大的怒火。
真正的杀局,还在后面。
“我们不去拦。”朱柏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们要引蛇出洞。”
朱柏翻身上马,目光如电:
“传令:将战死敌骑的旗帜、铠甲,全部带走。尸体抛入深谷,不留痕迹。
然后,派出游骑,沿小路奔向司城方向,故意留下马蹄印和断箭。”
阿岩一怔:“这是……?”
“我要让覃垕以为,我们战败溃逃,正往司城奔命。”
朱柏冷笑:“他若贪功冒进,必走野猴坡。那地方,三面环山,只有一条窄道。”
朱柏眼中寒光一闪:“我要让他,死得悄无声息。”
同一时刻,溪北寨。
田老栓半夜被惊醒。
他儿子慌慌张张冲进来:“爹!寨外来了十几个黑衣人!说是朝廷密探,要借道去司城,还亮出一块铜牌!”
田老栓浑身一僵,冷汗直流。
他记得那块牌子,昨日张建使者留下的信物!
“他们…说了什么?”
“说将军已死于十里坡,朝廷大军明日就到,让我们准备粮草迎接王师!”
田老栓如遭雷击。
他跌坐在地,嘴唇哆嗦:“完了…完了…我押错了宝…”
可就在这时,田老栓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备马!备酒!我要亲自去迎!”
田老栓咬牙切齿:“将军若真死了,我田家还能活;若他还活着…我更要第一个去表忠心!”
忠义是奢侈品,活命才是真理。
他要当那个永远站在赢家身边的人。
野猴坡,丑时。
月隐云后,万籁俱寂。
覃垕率大军悄然通过狭窄山道。
他神情警剔,不断催促:“加快速度!天亮前必须拿下司城!”
忽然,前方斥候飞马来报:
“报——!发现敌军踪迹!马蹄印杂乱,有断箭、丢弃的铠甲,正朝司城方向逃窜!”
覃垕闻言大喜:“果然是战败了!牛鼻子已死,馀党溃逃!”
他狞笑一声:“全军提速!追上去,一个不留!”
将领劝道:“峒主,此处地势险要,恐有埋伏……”
“放屁!”覃垕怒喝:“牛鼻子那点人马,能设什么伏?!
他若真有本事,怎会跑去跟张建谈判,把自己陷在那里?!”
贪功之心,胜过谨慎。
大军鱼贯而入,如长蛇入瓮。
北岭高地。
朱柏伏于岩石之后,冷冷注视下方。
“来了。”他低声说。
阿岩紧握破甲弩,手心全是汗:“将军,要不要现在动手?”
“不。”朱柏摇头:“等他们的中军全部进入谷口。”
他心中有数。
覃垕此人,自负勇猛,却无谋略。
他若察觉危险,定会后撤。
唯有将其主力尽数诱入,才能一击致命。
片刻后,覃垕本人策马而入,亲兵簇拥,旌旗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