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指尖微微颤斗。
“这是沐晟亲笔所书,只要我能牵制朱柏,云南铁矿任我三家采买,且派老卒两千助阵操练。”
杨铿声音渐扬:“铁矿!造兵刃、锻农具、炼火铳皆需此物!得之,则播州十年之内可强三倍!”
族老们眼中骤然亮起贪婪之光。
那是久旱之人望见甘霖的眼神。
杨山抚须的手顿住了,眼神闪铄。
良久,杨山低声道:“铁矿之事,务必三家均分,不可偏颇一人。”
杨铿点头,心中却沉如铅块。
他没说沐晟此信,并未言明何时出兵、多少铁矿、是否真愿插手西南纷争。
这是一张空头支票。
但他别无选择。
此刻的播州,就象溺水之人,哪怕抓住一根稻草,也要当成浮木。
厅外阴影处,一名粗布小厮悄然退走。
小厮是真州土司派来的细作。
脚步轻如猫行,却已奔向命运的转折点。
九月初十,午时。
水西土司府,安的斜倚软榻,手中摩挲着杨铿使者的书信。
窗外秋阳正好,晒场上层层叠叠的盐堆泛着雪光,那是水西百年根基。
左老立于侧旁,呈上朱柏送来的新一期海贸分红清单。
“本月分红由一成五提至两成,另赠暹罗豆蔻油五十斤,附笺曰:‘敬献族老,以润筋骨’。”
安的嗤笑一声,将杨铿的信掷于案上。
“沐家铁矿?呵…沐晟已被朝廷勒令三日内北上勤王,麾下尽是老弱残兵,自身难保,哪有馀力染指西南?”
安的凑近鼻尖嗅了嗅豆蔻油,清香沁脾。
“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
左老试探道:“那……拒之否?”
“不。”
安的眼睛眯起,像条盘踞的蛇:“我即刻复函杨铿,言明水西愿共举大义,绝不负盟约。”
“可若朱柏知晓……”
“我要他知晓。”
安的冷笑更深:“你另遣密使,连夜赶赴荆南,向朱柏坦白:水西乃迫于压力,实则忠心未改。并请示两点——”
他竖起两指:
“其一,准我盐路直通苏鲁马益港;其二,下次南洋之行,允我商队随行学习海贸章程。”
左老恍然大悟:“借杨铿之危,逼容美让利,既不得罪强者,又能自强根基……此谓‘夹缝取利’!”
安的望着窗外盐山,喃喃道:
“我不求争霸,只求——不依附任何人,也能活下去。”
傍晚,播州使臣捧着安的回书归报。
“水西应允结盟!三日之内必遣精锐来援!”
杨铿抚掌大笑,连饮三盏烈酒。
就在同一时刻,水西密使已纵马穿林,奔赴荆南。
朱柏要的从来不是忠诚,而是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