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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1 / 2)

建文元年,秋。

金兰湾的海风咸腥刺骨,卷着涛声灌入议事厅,吹得案上摊开的海图猎猎作响。

朱柏端坐主位,指尖缓缓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玉佩。

那是那年前离京时,母妃塞进他掌心的遗物。

“见玉如见娘。”

可此刻,玉佩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

他盯着海图上被朱砂圈出的“金兰湾”三字,眼神冷得如同青铜灯盏里跳动的火苗,炽烈之下,藏着焚尽一切的寒意。

朱柏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象一柄钝刀划过青石:

“港口的事,得统着管。”

厅内嗡嗡议论声戛然而止。

安的一声暴喝炸响,茶碗“啪”地砸在桌上,粗陶碎裂,豁口朝天。

他肥硕的脸涨成紫红,银腰带在烛光下晃得刺眼:“统着管?将军怕是忘了,这港口,是我水西三百青壮拿命换来的!”

唾沫星子溅在海图上,他指着蜿蜒的盐路线,声音嘶哑:“从毕节到港口,七道山卡,五道水关!每车盐运出来,都要掉三层皮!你现在一句‘统着管’,是不是连我的盐路也要吞了?!”

朱柏没看他。

他的目光掠过杨铿,播州土司缩着脖子,袖口沾着锡矿灰,指节泛白。

上月占塔残部夜袭锡矿,他折损两百精锐,至今夜里仍惊醒出汗。

杨铿嗓音发颤,却强撑着劝道:“安峒首…息怒。佛兰德斯人的舰队已在暹罗湾游弋…单靠一家,恐难守住…”

“怕个鸟!”安的一脚踹翻炭盆,火星四溅,烧焦了杨铿袍角:“你播州兵连残兵都挡不住,还谈守港?莫不是给人送菜!”

杨铿脸色煞白,袖中匕首几乎滑出,那是他备下的最后手段。

若谈判破裂,便挟持朱柏脱身。可他终究没敢动。

角落里,思伦发掏出手帕不停擦汗,帕子湿得能拧出水来。

上月三船香料被扣,名义上是“占塔所为”,实则是滇军干的。

他想开口申冤,嘴刚张开,却见张武冷冷瞥来一眼,顿时禁若寒蝉,手帕在手中拧成了麻花。

张武,滇军副将,始终沉默。

此刻忽地冷笑一声,腰间佩刀撞得甲胄“哐当”作响:

“滇军,愿守主港。”

张武向前一步,明光铠反射出森然寒光,逼得人睁不开眼。

“我军有火炮三十门,火铳八百支。佛兰德斯人来了,也得跪着退。”

张武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港口税银,须归滇军统管。”

朱柏终于动了。他将玉佩轻轻放在海图中央,玉石撞击桌面,弹跳三下,稳稳停住。

“张副将这话,是西平候的意思?”

张武脖颈一梗:“滇军只听沐帅调遣。”

朱柏笑了,笑声很轻,却象冰碴子砸在瓷碗上,冷得人心头发颤。

“好。”

朱柏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

“那我来说分利,水西出兵最多,占三成;滇军次之,两成五;播州、麓川各一成五;馀下一成,归盟军统筹,用于修堡、造械。”

朱柏又看向安的,语气平淡,却如刀锋切肉:

“安峒首,盐路归你专营,盟军不抽一文税。”

安的眼中骤然亮起贪婪之光,手不自觉摸向钱袋,盐路专营,一年净赚十万两不止!

可他嘴上仍硬撑:“三成?老子死了三百人,凭啥才三成?”

朱柏嘴角微扬,声音轻得象耳语:

“凭你水西兵打占塔残部时,在后头私吞了二十箱香料,未报一分。”

安的手猛地僵住,额头沁出冷汗。

朱柏又转向杨铿,目光如鹰隼俯冲:

“播州,负责附属港锡矿运输。税卡由你派人守。若丢一颗锡砂,提头来见。”

杨铿双腿一软,几乎跪倒。

锡矿运输权!这意味着他可以直接对接暹罗商人,彻底摆脱安的钳制!

“思伦发。”

朱柏看向角落。

思伦发浑身一激灵,抬头。

“麓川商税减半,盟军为你清剿边境残兵。”

思伦发眼框瞬间红了,扑通跪地,声音哽咽:“谢将军!谢将军!”

朱柏最后看向张武,语气陡然转冷:

“主港归滇军守,但税银须由盟军派官核算,每月对帐。”

朱柏拾起玉佩,轻轻一转。

“对了…军械营新造的连发火铳,还有三百支未配发滇军吧?”

张武瞳孔猛缩。

连发火铳,三发连射,乃对抗佛兰德斯舰队之利器。

滇军缺械已久,此物便是命脉!

张武指甲掐进掌心,咬牙道:“……依将军。”

安的还想争辩,朱柏却猛然将玉佩砸在海图上!

“咔”一道裂痕自玉心蔓延开来。

“要么签字画押,要么现在散伙!”

朱柏声如雷霆,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佛兰德斯人来了,谁丢了港口,谁就提着脑袋去南京见陛下!”

死寂。

厅内静得如同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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