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棣看得更深。南洋航线掌控着硫磺、硝石、香料、铁矿的命脉。
谁握住了这条线,谁就掌握了火器生产的咽喉。
更何况,占城地处要冲,东接吕宋,西连云贵,南望爪哇,乃是海上丝路枢钮。
若真让朱柏“永镇”,那就是放虎归山,纵龙入海!
可……他又不得不答应。
眼下燕军内乱未平,粮草将尽,火器匮乏,建文十万大军压境,若无外援,北平迟早易主。
而朱柏带来的,不只是希望,更是翻盘的资本。
沉默良久,朱棣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有力:
“你此话当真?日后不会反悔?”
朱柏起身,整了整衣袖,拱手一礼,语气斩钉截铁:
“若有半句虚言,四哥可随时发兵南征,我朱柏束手就擒,任凭处置。”
“今日之约,天地共鉴。”
这一句话,击中了朱棣最在意的一点—可控性。
你不是要争天下?
你是要当“海疆藩臣”。
你主动把刀柄递给我,说自己可征可伐。
这份姿态,够低,够诚恳。
朱棣缓缓起身,走到朱柏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
“好!老十二,四哥信你!”
“只要你助我扫平逆党,待我登基之日,西南海疆,封予你为世袭藩地!你要的‘永镇’,我准了!”
朱柏低头谢恩,眼角微垂,掩去那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朱棣信的不是他的人品,而是他的“弱小”。
朱柏今日的退让,是为了明日的反攻。今日的“海疆之誓”,不过是权宜之计。
等他借朱棣之手扫平建文主力,站稳中原脚跟,辽东、江南、乃至紫禁城内的龙椅……
终将属于他。
次日黎明,寒霜覆地。
朱柏率五百火器营精锐,随朱棣返回燕军大营。
辕门外,旌旗猎猎,甲胄森然。
诸将列阵相迎,神情复杂。
有人欣喜朱棣归来,有人惊疑朱柏身份,更多人眼中写着两个字:不信。
就在昨日,还有人传言朱柏是建文派来的细作,意图里应外合,颠复燕军。
朱棣踏上高台,环视三军,声如洪钟:
“本王能安然归来,全赖一人相救!”
“此人,便是湘戾王,朱柏!”
全场哗然。
朱柏缓步上前,一身道袍凛然,目光扫过众将,不卑不亢:
“诸位将军,我不是来夺权。”
“我是来助四哥靖难!”
众人一愣。
紧接着,朱柏挥手一扬:
“打开!”
身后士兵掀开数十口铁箱。
火药、霹雳弹、震天雷、神机弩箭…
整整五大车军械,堆满校场!
另有三十麻袋稻米,粒粒饱满,散发着南方特有的清香。
朱柏朗声道:
“这只是第一批!”
“只要诸位与燕王同心,荆南之地,粮草火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你们打下的每一座城,我都会加倍犒赏!”
“你们流的每一滴血,我都记在心里!”
话音落下,寂静片刻。
忽然,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越众而出,单膝跪地,声如雷霆:
“末将愿效死战!听从燕王与将军调遣!”
一人带头,百人响应。
“愿效死战!”
“愿效死战!”
吼声震天,直冲云宵。
朱棣望着军心重聚,眼中难掩激动。
可当他转头看向朱柏时,却发现对方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那不是欣慰,也不是得意。
而是一种……棋局初成的从容。
这一仗,还没完。
而在千里之外的南京皇宫,朱允炆正暴跳如雷。
“废物!全是废物!”
朱允炆一脚踢翻龙案,玉玺滚落在地。
黄子澄跪伏于地,额头渗血:
“陛下息怒……臣已下令,命盛庸猛攻锦州,牵制朱柏兵力;另调沿海水师十艘战船,封锁琼州海峡,拦截南方粮船……只要断其补给,朱柏与朱棣必生嫌隙!”
朱允炆喘着粗气,眼中布满血丝。
这是最后一搏。
若不能在此刻掐断朱柏的命脉,等到南方大军源源北上……
大明的天,就要变了。
让他更加愤怒的是,朱柏明明已经死了,他亲自赐下的“戾”谥,为何突然跳出来与他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