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匹神骏的黑色大马被牵了过来,马儿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林冲左手持刀,稳如泰山,依旧死死抵着高俅的脖颈。
他右手探入怀中,一抖手,一条早已打好活结的绳索便如灵蛇出洞,瞬间套住高俅的双臂。他手腕发力,猛地一拉,绳结骤然收紧,将高俅捆了个结结实实。
高俅此刻才算明白,林冲早就算好了会有这一步了,他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为何进府前不搜身,不缴械!
高俅只觉身上一紧,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破灭。
他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林冲!你可想清楚了!你劫持的是当朝太尉,此乃灭门之罪!如今放手,本官看在你一时糊涂,尚可为你周全一二!若你执迷不悟,这天下虽大,却再无你容身之处!”
林冲充耳不闻,他抓着绳索,随即转身,将这养尊处优的太尉如一个麻袋般绑缚在自己的后背,又是一拽,将高俅整个身子拉得贴向自己,绳索在自己胸前交叉,彻底将其死死缚住。
高俅此刻的脸颊紧贴着林冲坚实的后背,动弹不得。
林冲右手抓住鞍桥,脚下发力,背着高俅,身形却依旧矫健,稳稳地翻身上马。
他端坐马上,背负着当朝太尉,如同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魔神。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军汉们无不心惊胆战,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让出一条信道。
“各位听真,”林冲的声音不高,却盖过了所有人的呼吸声,“我只求一条生路,不想多伤人命。但若有人暗中放箭,休怪我手中刀快,先送太尉上路!”
双腿一夹马腹,那黑马长嘶一声,冲了出去。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直奔最近的城门,那是逃出生天的唯一捷径,殿帅府的军汉们也正是朝着那个方向收拢,试图布下第二道防线。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向东门疾驰时,林冲却猛地一拉缰绳。
坐下黑马在青石板路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硬生生调转了方向。
他竟朝着与城门截然相反的,全东京最繁华的御街闹市冲去!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追兵的阵脚顿时大乱,一时间竟不知是该继续追赶,还是分兵去堵截。
林冲太清楚禁军的套路。此刻内城四方城门必已落锁,再安排大量软网套索抛下,一旦缠身,纵有一身本事将自投罗网,到时链接束这老狗的机会都会丧失。
“驾!”他低喝一声,马蹄卷起烟尘,背负着高俅,如一头闯入瓷器店的猛虎,一头扎进了那片喧嚣的人海。
御街之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货郎的叫卖声,妇人的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交织成一幅太平盛世的繁华画卷。然而,这幅画卷,被林冲的闯入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滚开!”林冲的声音被马蹄声裹挟着,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街上的行人只觉一阵狂风卷过,定睛一看,无不骇然失色。一个身着官服的汉子,背上竟捆着一个身穿紫罗金绣朝服的官员,正纵马狂奔!
人群如炸开的油锅,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行人慌不择路地向两旁躲闪,货摊被撞得稀里哗啦,瓜果蔬菜滚了一地。
高俅被颠得七荤八素,嘶吼道:“林冲,你疯了不成!此乃自寻死路!本官若有不测,你的家眷亲族,一个都休想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上一世,我信了你,信了这狗屁的‘王法’!
换来的是什么?
是家破人亡!是我林冲被逼得无路可走!
你高太尉赶尽杀绝之时,可曾想过,我林冲也曾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曾想报效国家,与妻儿安稳度日?”
高俅越听越是糊涂:“你在说些甚么胡话?我何时赶尽杀绝了?你浑家不是好端端的在家中么!只要你放了本官,万事好商量!”
林冲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了眼追兵距离,左手猛地一勒身上绳索,让高俅的胸膛更紧地贴着自己的后背,右手反握钢刀,刀尖从自己腋下穿出,精准地抵住高俅的胸肺。
冰冷的刀锋通过朝服,传来死亡的寒意。
高俅难以置信地看着刺穿胸口刀刃,肺部象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嘶嘶声。他张大了嘴,眼珠暴凸,象一条离了水的鱼。
“我本是良善人,是尔等,将我逼成了恶鬼!”
“我曾敬畏王法,是尔等,让我看清了这世道不过是强食弱肉!”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尔等畜生,一个不留,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