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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飘忽间,白胜想起了济州府内传得沸沸扬扬的林冲大闹东京城的事。
那才叫好汉!八十万禁军教头,说反就反,提着枪就把那腌臜的鸟官给捅了个透心凉。
白胜心里不由得赞叹一句:奢遮!
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活法,有恨就杀,有美人就抢,活得何其快哉!
一股豪气从心底涌起,他仿佛也成了那样的英雄,手持长枪,杀尽心中不平事,抢来美人入罗帐。
可这股气刚升起来,他瞥见又低头继续织网的婆娘,还有那张被生活磨得蜡黄的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粗短身板,那股子豪气顿时就泄了。
自己手上功夫虽有些火候,拳掌间也磨出了厚茧,可跟人家禁军教头比,终究是云泥之别。
他自嘲地笑了笑。
“俺出去转转,问那几个兄弟借些米。”他没甚底气对婆娘说了一句,也不等李氏开口絮叨,便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待在家里,让他感觉自己忒没用,一个男人,连家都养不起,真是个撮鸟。
等白胜走远,李氏抬头看了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强忍着肚中咕噜咕噜的叫声,手中的活计更快了,要趁着还有些亮,多织一些,明日拿到集市去卖,还能换回些米来。
白胜硬着头皮,挨家挨户地去村里那几家富户门前磨嘴皮。
凭借着脸皮厚,嘴皮子利索,才从保正家,在人家半是嫌弃半是鄙夷的眼神里,赊来一小袋豆子。
保正家里人还不忘埋汰一句:“这给骡子吃的下脚料,你就不用还了。”
白胜心中虽不爽,但人穷气短,骨头只得软三分。
他脸上堆着笑,点头哈腰道:“那多谢赏了!代小的向保正问个好。”
那人冷哼一声,重重关上院门。
白胜看着这一袋豆子,虽说吃完这东西肚子胀气,但总比饿着要强。
往回家方向没走多远,忽听见马蹄声由远及近。
白胜闻声望去,只见三个人骑着四匹高头大马进了村。
为首的男子身形魁悟,怕不有八尺高,光是那股子气势,就让村里的土狗夹着尾巴不敢出声。
他身后跟着两个女子,虽都戴着面纱,瞧不清容貌,但那窈窕的身段和马上沉甸甸的行囊,无一不透着富贵。
白胜吞了口唾沫,但见那男子器宇不凡,鞍上有刀,便知不是好相与的,剪径的念头万万不敢有,但赚些嚼谷却是可以的。
他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凑上前去,点头哈腰道:“敢问官人,可需小人效劳?”
林冲的目光落在白胜那张既油滑又带着几分狡黠的脸上,心中却是一片温热。
白日鼠,白胜!大聚义时乃是排在一百零六的兄弟,星号地耗星!
比石迁兄弟、盗马贼段景住排名稍高,算是个末流。
但是对于这位其貌不扬,战力不高的兄弟,林冲升不起半点轻篾之心。
这位曾出卖过晁盖哥哥的兄弟,林冲前世也是颇为鄙夷,心里认定就是个软骨头。
但有两件事,让他刮目相看。
一次是,在打曾头市时,晁盖中箭,慌乱中阮家三兄弟都跑了,唯独刘唐和白胜拼死救出晁盖。
另一次是,卢俊义被围,消息无法传递出来,是他裹着一条破毯,从山上滚下才送出的消息。
后来,闲来无事,自己与他、刘唐、阮氏三兄弟吃酒。
刘唐嘲笑他,生辰纲之事,他被官府拿了,怎的那般没骨气,把他们都招了出来。
白胜只是笑了笑,自罚三杯,什么都没说,就离了席。
阮小七瞪了刘唐一眼,骂道:“提这些作甚,要是把你抓了去,还不如他哩。”
换做这一世的视角再看,宋江没了那层光环后,不也是一顿打就什么都招了,能比白胜强半分?
这是个资质平平,家境贫寒,却想要努力活出个人样的好汉,这样的人,怎能小觑!
想到此处,林冲眼中那丝笑意便化作了真挚的暖意,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震起一阵尘土。
李师师见林冲竟对一个村野匹夫如此郑重,美眸中先是诧异,随即便明白了官人所言的“好兄弟”是何人了。
翠娥则把马向另一侧带了带,柳眉微蹙,显然有些嫌弃这有些腌臜油腻的汉子。
林冲对着白胜一抱拳,声音洪亮:“我等行路腹中饥渴,想寻个地方歇脚,再买些酒肉吃食,不知可否方便?”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
白胜的眼珠子,瞬间就黏在了那块银子上,再也挪不开,脸上的谄笑愈发真诚,腰也弯得更低了。
“方便,方便!方便得紧!”白胜搓着手,连声道,“这位官人,去俺家,莫说歇脚,便是在俺家住上十天半月也使得!酒肉也好说,村东头便有卖肉的铺子!几位随我来!”
说罢,他便在前面引路。
林冲牵着马与白胜并肩,李师师主动下马,翠娥见小姐都这般做了,虽不愿,但也只得下马,二女牵马尾随而行。
没走盏茶工夫,便到了一处破落院子前。
两扇柴门歪歪斜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院墙是黄泥夯的,多处已经塌陷,露出里面的竹篾。院里更是杂乱,一个妇人正在纳网。
白胜大呼道:“婆娘,家里来贵客了,快些收拾收拾!”
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