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的刀,没有半分迟滞,便已切开何涛喉管。
何涛的眼珠暴睁,死死瞪着林冲,那里面满是来不及说出口的惊骇与懊悔。
他想不通,本是来捞些油水、赚些功劳,怎地就把性命断送在此处。
他心中懊悔至极,为何要趟这浑水,为何要惹这个煞星!一个连太尉、郡王都敢杀的狠人,我惹他作甚!
可惜,悔之晚矣。
身子一软,重重栽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生机如退潮般迅速消散。
宋江惊怒交加,跪在何涛尸身旁,捶胸顿足,气恼不已,哀嚎着:“这可如何是好!”。
晁盖拄着大刀,看着宋江那般模样,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沉声喝道:“公明贤弟!事已至此,恼有何用!你当真指望这厮回去后,能替我等遮掩一二?”
林冲蹲下身,在何涛身上摸索,很快,从其怀中掏出一叠被血浸染了边角的公文。
他展开公文,目光飞速扫过。
纸上,济州府的大印鲜红刺眼,而搜捕的名单,却让他眉头猛地一蹙。
郓城县宋江、东溪村晁盖、任城阮雄、金乡孙大郎……四份文书,赫然在列。
若真是白胜那厮熬不住刑招了,为何不直扑东溪村,反而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广撒网?
林冲心中一动,似有明悟,看向宋江问道:“押司,这厮可也去了贵庄搜查?”
宋江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带着哭腔答道:“正是!他……他先查过宋家庄,又说白胜还供出了晁保正,这才……这才有了这一出!”
原来如此。
林冲心中便有了推测。
那府尹老儿根本不知自己会去哪里,索性将州里几个名声在外的江湖豪强都列了进去,逐一试探。
白胜或许说了四家,或许什么都没说,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只要不是锁定了晁盖哥哥,那便尚有回旋的馀地!
在梁山未拿下前,晁家庄子最好先保住,也好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
他走到晁盖身边,将自己的判断飞快地说了一遍。
晁盖眼中瞬间迸出精光,宋江也凑了过来,脸上满是希冀。
林冲的声音沉稳有力:“兄长,你只需说你到之时,见我已杀了此僚。”
晁盖重重一点头,会意道:“林冲兄弟说得有理!便依你之计!”
二人又看向宋江,宋江拱手道:“小可自会照应自家兄弟。”
林冲这点倒是信得过宋江。
计议已定,林冲还嘱托若有可能,套一套白胜的消息,言罢便不再耽搁。他挑了一匹高大雄健的马匹,翻身而上,对二人一抱拳:“我先寻个地方躲藏,明晚再去兄长庄上叼扰!”
双腿一夹马腹,那黑马长嘶一声,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沉沉的夜幕之中。
夜色渐深,过了些许工夫,死寂的土路上才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起几只夜鸦。
那群为了银挺而掉队的官兵,此刻正骂骂咧咧地赶了过来。他们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脸上还带着争抢时留下的泥土,嘴里仍在为分赃不均而高声抱怨,浑然不觉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何等景象。
然而,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马蹄声戛然而止。空气中,只剩下马儿不安的响鼻和粗重的喘息。
清冷的月光下,何涛与另外五名同僚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地,伤口狰狞可怖。被利刃切开的喉管、深陷的胸膛、圆睁的眼眸中凝固着死前的惊骇……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宋江正跪在何涛的尸身旁,整个人几乎伏在地上,双肩剧烈地耸动,额头磕在泥地里,情真意切得让闻者无不动容。
而晁盖,则如一尊沉默的黑铁塔,手拄着那柄刀,满脸铁青地立在尸体中间,他一言不发,缓缓扫过每一个姗姗来迟的官兵。
其中一名差役,脸色煞白如纸,壮着胆子催马向前两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宋……宋押司,这……这究竟是怎地回事?”
宋江缓缓抬起一张泪痕交错的脸,哽咽道:“我与晁保正紧赶慢赶,还是……还是晚来了一步!远远便瞧见那黑心的贼人,手起刀落,一刀就……就割了何观察的喉咙!”他用拳头狠狠捶着地,哭喊道,“是我等无能,护不住观察周全啊!”
这番话,如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从那群官兵的头顶浇到脚底。他们心知肚明,若非自己一时贪念,怎至于让何观察和弟兄们惨死于此。
同时,另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若是方才没有掉队,此刻躺在地上的,怕是就有自己了。极致的庆幸与尖锐的愧疚疯狂交织,让他们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呆立当场。
晁盖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晦气地将刀往地上一顿,震起一片尘土,声如闷雷:“早知那厮便是搅得东京城天翻地复的林冲,我说甚么也不会追出来!”
再次听到这个凶名,所有官兵都倒吸一口凉气,对“林冲”这个名字,算是实打实地感受到了恐惧,一己之力,片刻工夫,就杀了六人。
众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警剔地四下张望,仿佛那尊煞神随时会从周遭的黑暗中再度扑出,取走他们的性命。
那差役头目强自镇定,舌头却有些打结:“晁……晁保正,那林冲怎会……怎会出现在贵庄?”
“我如何得知!”晁盖一跺脚,脸上混合着后怕与侥幸,“那厮到了庄上,也不报上名姓,开口便要借千两纹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