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在一处土坡上,看着那对骑兵向南而去。
看来晁盖哥哥暂时是无事了。
若是败露,这队伍就该押着晁宋二人,而不是这般只赶着两辆马车载着那六具棺材了。
又朝北边看了眼东溪村,村民要么下地劳作,要么在庄子上忙碌收拾昨日那片狼借。
一时也不便回去,手中也没甚书可读,索性翻身下马,寻个干净的草堆一躺,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青湛湛的天空,思绪也如脱缰野马,肆意奔腾。
那一世弥留之际,看到的那支攻陷汴京铁骑,其装束相貌不似辽人,倒是有些象曾头市那帮人,难不成是金人?
那辽国呢?难道被金灭了?!
金人比辽人还强横!?
也难怪宋庭那般的不堪。
林冲又仔细思量上一世几个要紧的时刻。
国难起于宋江死后几年。
如此说来,灭方腊那年,便是个准头。
那一年也是自己在六和寺内等死的时候,是宣和五年,距如今……
林冲掐指算了算。
十年之后!
按照朝堂那帮人的嘴脸,至多两年,必然就会对宋江下手。
等宋江死后,又不知过了几年。
也就是说铁骑南下,我至少有十一二年的工夫来准备。
自己能重活一世,该是受了千万百姓的怨念,才合力将我送了回来。
既然我回来了,自当避免这场浩劫。
只是,要以一隅之地对抗整个大宋的围剿,还要在十来年后有本事对付那比辽还要强横的金人。
林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到肩上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似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之宋江诏安,还要难上许多。
他随即拿起树枝,凭借先前记忆,勾画出一副简单的地舆图出来。
这些地方他之所以熟悉,都是那一世他亲自带兵打过仗的地方,自然了然于胸。
那一世东到润州,南到歙州,西到宛城,北到雁门关,也算横扫了大半个宋境。
凭借记忆,地舆图堪堪画成。
正北面,辽国动不得,它好歹可以帮我顶住金人十来年,绝不能干杀狗放狼的蠢事。
西北边是山西,有吕梁山、太行山两条山脉,倒也是个可攻可守的地方,那一世征讨田虎时,就觉得那里端的是个割据的好地方。
至于王庆那厮,拥八座军州,分别是南丰、荆南、山南、云安、安德、东川、宛州、西京洛阳,下辖八十六县,地界着实不小,只是难以集成,不便固守。
反观方腊,虽有长江为天险,还折了我梁山许多兄弟,却是自己决不该碰的地方。
此地太过富饶,乃大宋粮仓,更是朝中权臣命门所在,关乎国本及各自的身家切深利益,即便无梁山军讨伐,赵官家无论多昏庸,也会以倾国之力剿灭之。
最后再说这山东之地,虽比不上山西之地山脉众多,却在这一马平川的中原大地,算得上群山峻岭。
梁山八百里水泊为前突,其身后有泰山、鲁山、沂山、蒙山、尼山成拱卫之状,再往东的胶东半岛三面环海,且多山地,更可作为大后方。
是一块让宋庭难啃的地方。
林冲摩挲着不算长的胡须,思忖着田虎、王庆、方腊这些人以及他们手下的悍将,还有他们的地盘,眼神有光彩闪动。
若是处置得当,未尝不能在金兵铁蹄南下之前,倾复大宋,再灭金人,夺回幽云十六州故土。
只是这般伟业,定然需要我那些结拜的兄弟,一百零八个好汉齐心协力,那看似难成之事,真或许能成。
又想到那位姓岳的将军,也不知道他姓字名谁,身在何处,若是能尽早结识,或许能合力灭了那金人。
林冲又顺势把这一众兄弟,在心中计较了一番,这些兄弟有强有弱,有好有坏,也不乏滥芋充数之辈。
对于他们如何能上梁山,林冲不打算用宋江、吴用的赚人之法,对兄弟造成伤害比之朝廷更甚,比如秦明、卢俊义两位兄弟。
他就这般一个兄弟,一个兄弟想下去,他们生前的音容相貌,吃酒吃肉,吹牛打趣,并肩作战的日子历历在目,便如同昨日。
林冲眼神泛起晶莹,此刻他恨不得,能尽快把兄弟们都聚拢起来。
“兄弟们,你等的人生憾事,我或许可以帮你等规避。
想那武松兄弟,哥哥可以安在;想那铁牛兄弟,老母不会被老虎食了……”
…………
吴用眉头紧锁,手中那把鹅毛扇无意识地扇动着。
他细细咀嚼着晁盖方才那番话,只觉端的是怪。
远在东京的禁军教头,怎会认得这小地方的一个保正?即便在江湖上有所耳闻,又怎敢将身家性命全然托付?那般周密的计策,环环相扣,但凡晁盖心中稍有异念,他林冲便是万劫不复。这哪里是托付,分明是赌命!
可若说他是个莽直赌命的莽夫,却又不是。以身为饵,抛银乱阵,绝地反杀,事后还能从一纸公文中瞧出端倪……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显露出此人心思之缜密,远非常人可比。
这般一个人物,行事却又如此矛盾,简直匪夷所思。
似乎,只有上辈子他俩就是过命的兄弟,这一切才能解说得通。
但,这又如何可能!
此时,吴用心里似有百十个猫爪在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