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心念电光火石急转,改口言道:“智多星大名,林某在东京时就有耳闻,神往久矣。”
这话说得甚是顺畅,无一丝卡顿。
林冲心念再起,他想说,你我二人在上一世就已是好友。
结果如预料的那般,张不开嘴,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却半个音儿都发不出来,心悸的感觉再度袭来。
林冲道:“今日能见尊颜,遂了平生之愿。”
这说得没有半点阻滞
下一句想试试:十来年后金兵灭了大宋,你我当需好生准备。
果然吐不出半个字,心脏嘭嘭剧烈跳动,仿佛下一刻就崩开。
林冲算是摸到了规律,无法说出自己乃是重生,更说不出那一世的事情。
忙弃了说出这事的打算,身体瞬间恢复了正常。
他此刻有些颓然。
这意味着许多事情,只能做,却说不得。
林冲这一系列奇怪举动,搞得在坐几人都费解地看着他。
他只得苦笑道:“想是这些时日来奔波,一口气顶在喉咙处,呼不出,甚是难受。”
晁盖拉住林冲的手道:“诶,想必林冲兄弟饿了一天了,体内气息不稳,先别光顾着说话,咱们坐下边吃边说。”
林冲稳定心神,坐定后举起酒盏:“我借保正兄长的酒,敬诸位一碗,添了这许多的麻烦。”
众人纷纷举起酒盏,晁盖大咧咧道:“这算甚的麻烦,如今这枯燥的日子早就过腻了。”
几个酒盏一碰,众人一扬脖就喝干碗中酒。
宋江问道:“教头,日后有何打算?”
林冲望向宋江,记忆中那面残破的杏黄大旗在风中烈烈作响,在诏安后被降下,替换成了“顺天”,“护国”两面大旗。
“替——天——行——道!”
林冲一字一顿的说出。
这话一说,在坐几人精神都为之一震。
宋江拍着大腿,高呼道:“教头说得好!教头即便落了草,也绝不会做那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贪图一时快活的勾当。
他日赵官家定会还教头一个清白。”
鲁智深也是举起酒盏道:“这事洒家最爱干!林冲兄弟算我一个。”
晁盖眼光灼灼看着林冲,他们原以为林冲只是想要落草,不曾想却是小觑了他。
不愧是敢在东京干出那般壮举的好汉,心胸就是不一般。
吴用心道:若是树起这面大旗,各路英雄并会望风来投,这事岂能做不大。
林冲饮了盏酒,反问宋江道:“请教押司,何为替天行道?”
宋江道:“自是匡扶正义,锄强扶弱,忠君护国。”
林冲摇了摇头。
这下堂内诸人又不解了,又都看向林冲。
林冲道:“押司,那般做不过是剜疮补肉,济不得事。”
宋江拱手,态度谦恭,言道:“还请林冲兄弟教我。”
林冲道:“大宋已然从根子上烂了,天道不容。”
这话一出,意思已经很明显,这便是要反了!
落草不见得是个死,势大了还能被诏安。但是造反,性质可就截然不同,那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堂内落针可闻,即便鲁智深、晁盖这等胆大之人,都屏住了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鲁智深大口喘了几下,才将胸中波澜压下。
吴用眼中有火焰在燃烧,血脉偾张。
他很想知道,自己这条命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晁盖的手都在微微颤斗,他最大的野心,不过是聚啸山林,与一帮兄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罢了。
宋江脸色惨白,看着林冲,如同看一个疯子。
林冲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
他敢在这个场合吐露心中志向,也是要给日后梁山的内核班子定下个章程,休要再想甚么招安的虚妄之事。
今天这番话,就是在分一分谁是自家兄弟。
宋江鼓了鼓勇气,长吸了一口气,言道:“当今官家至圣至明,只是一时被奸臣蒙蔽,若能打开言路,何须大动干戈,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林冲道:“至圣至明,还能被奸臣蒙蔽?”
宋江一下被这话噎住。
林冲想起宋江和自己一众朝廷出身的兄弟,便是这般心存妄念,如同猪油蒙了心,就不由心头火起,他想要在这一世点醒宋江,言道:
“若至圣至明,又岂能让天下民不聊生,生计越发艰难?”
“若至圣至明,西夏弹丸小国怎敢屡屡扣关?”
“若至圣至明,我泱泱华夏却要年年向辽纳贡?”
他这几句话,斩钉截铁说出,便似晴天里打了个霹雳。
宋江憋个大红脸,想要反驳,却实在寻不出甚么光彩的事情来。
憋了半晌,才道:“当今官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冠绝前人,还不足以证明其聪慧过人?若非被奸臣阻挠圣听,定能一改我大宋之疲弱。”
林冲冷冷地道:“南唐李后主才艺也高,不也落得个国破家亡!”
“你……”宋江咬牙切齿,却也无法辩驳,气得胸膛起伏,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不再言语。
他发现,林冲一介武夫,口舌怎地这般利害。
其实,倒也不是林冲善于口舌争辩,只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