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待揭起芦帘,拂身入去。
一眼望去,如上一世那般,满堂都是座头,他看向那面白粉壁,此时自是空空如也。
但在他眼中,其上赫然写着八句五言诗: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江湖驰闻望,慷慨聚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正出神间,一个汉子从后堂快步走出。其人身材长大,颧骨高耸,颏下留着三绺微黄的胡须,一双眼睛精光四射,透着干练。
他目光在林冲五人身上一扫,见个个气宇不凡,尤其为首的林冲与那胖大和尚,更是煞气内敛,便知绝非寻常江湖客。他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上前一揖到底:“小人朱贵,见过几位好汉。不知好汉们高姓大名,来此有何贵干?”
能一上来就要找旱地忽律朱贵的,必是对此店与梁山关系了解之人,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
林冲微微一笑,抱拳还礼,声音洪亮:“在下林冲。”众人见林冲大大方方自报名讳,也就各自报了名号。
朱贵脸上的笑容不变,一一还礼,口称“久仰”,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林冲所犯之事,他作为梁山的耳目,已是有所耳闻。
若是能将这伙人招至梁山,那山寨的声威,怕是立刻便能盖过山东河北境内所有山头!
可惜啊……
他脸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苦涩,却还是明知故问道:“不知几位英雄来此,有何吩咐?”
林冲见他神色有异,心中便是一动,抱拳道:“实不相瞒,我等如今被官府追捕甚紧,天下虽大,却无安身之处。听闻梁山泊义气高、名声响,特来投奔入伙,还望朱贵兄弟能够引荐。”
朱贵故作叹气道:“诸位做得那些大事,端的奢遮,当真是惊天动地,让小人心悦诚服。只是这梁山……唉,虽不怕官府,却也不想与济州府撕破脸皮,引来大军围剿。还请诸位好汉体谅则个,暂避一时,待风声过去,那府尹离了任,再来入伙,小弟定当倒履相迎,如何?”
林冲眼神微眯,审视着朱贵。
上一世,自己风雪山神庙后,走投无路,来投梁山。那时朱贵虽也盘问,却绝无今日这般推三阻四。后来晁盖哥哥一行人劫了生辰纲,犯下的罪责比自己如今只大不小,朱贵也是热情款待,唯恐怠慢了英雄。
今日这般作态,绝非朱贵本意。梁山之上,定有变故。
他尚在思忖,身后的鲁智深已然按捺不住,他将禅杖在地上重重一顿,震起一片灰尘,不耐道:“你这店家好不晓事!俺们是来入伙,不是来讨饭!你家头领王伦尚且未发话,你一个看店的,怎敢替他做主?”
朱贵脸上笑容一僵,却也不恼,只对着鲁智深一拱手,不卑不亢地答道:“大师息怒。首领将这酒店交予小人打理,便是信得过小人,自是予了小人便宜行事之权。非是小人有意为难,只是眼下实在不是英雄上山的好时机。还望大师莫要强人所难。”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全了礼数,又把门堵得死死的。
林冲上前一步,目光沉静如水,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直视朱贵双眼。
朱贵被他看得心头一跳,他强作镇定,干笑道:“林教头这是要用强?”
林冲道:“小可只是好奇,朱头领今日行事,与往日似有不同。”
朱贵反问道:“林教头深知小人?”林冲自信地点了点头道:“我听闻,梁山泊的朱贵兄弟,向来义气为重,但有好汉前来,必然杀牛宰羊,盛情款待。怎么到了我等这里,这规矩就变了?还是说,我林冲与这几位兄弟,在你朱贵兄弟眼中,算不得好汉?”
朱贵道:“林教头何以对小寨这般了然?”林冲嘴角挂笑,话音未落,脚下已动。只见他身形一侧,肩头微沉,便从朱贵身边滑了过去,整个动作悄无声息,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朱贵大惊,本能地伸手去拦。
林冲头也不回,反手一拨,一股巧劲便将朱贵的手臂荡开。朱贵只觉手腕一麻,再看时,林冲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后。他正要追,一堵山般的黑影便挡住了去路。鲁智深抱着禅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眼神里满是“你再动一下试试”的意味。
朱贵心中一片冰凉,只听林冲持着一把鹊画弓而出,手上还衔着一支鸣叇响箭。
“教头,不可!”
林冲当面把水亭上窗子开了,觑着对港败芦折苇处,弯弓、搭箭、开弓,一气呵成,稳如磐石。
“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水泊的宁静。
“你……你……”朱贵指着林冲,嘴唇哆嗦着,已是面无人色,“你怎知我山寨的号箭?”
林冲放下弓,笑看朱贵道:“上不上山,当由王寨主说了算。朱贵兄弟,你是个聪明人,何必替他做这个恶人,从中作梗。”
“罢了……罢了……”朱贵长叹一声,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口中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号箭传讯,不多时,芦苇荡中便飞出一叶快舟,破水而来,停在水亭之下。
朱贵急写了一封书呈,备细说众豪杰入伙来历缘由,交给与小喽罗先教去寨里报知。
等待回音的时刻,吴用与朱贵随意攀谈,想要套出更多信息,朱贵却是闭口不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湖面上终于又出现了一艘船的影子,并且比寻常渡船要大上不少。
朱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