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州衙不远处的一座酒肆二楼,靠窗的位置,阮小五独自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酒菜,他眼神却不时地扫着街对面那座戒备森严的州衙。
此刻的州衙门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队队厢军手持长枪,将整个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显然,那日林冲哥哥在城外大战的威势,已让府尹成了惊弓之鸟。
忽闻街上一阵骚乱,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汉子身着便服,骑着大马在街上横冲直撞。手中马鞭乱舞,街上行人纷纷闪避,一个小贩的货摊更是被撞翻,果子滚了一地。那人却连头也不回,反而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声。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能自认倒楣。
那人径直冲到州衙门前,门口的护卫不仅没有阻拦,反而一脸谄媚地躬身上前,为他牵过缰绳。那人翻身下马,理了理衣袍,如入无人之境般,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州衙。
阮小五的双眼微微眯起,对此人多了分留意。
他耐着性子,在酒楼中又守了大半日。
直到酉时初刻,那嚣张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州衙门口。他上马之后,便直奔东门而去。阮小五立刻扔下酒钱,快步下楼,在马厩里牵出自己的坐骑,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出了城,官道上行人渐少。阮小五打起十二分精神,远远地吊在那人身后。夜色渐浓,对方的马速极快,好几次在岔路口,阮小五都险些跟丢,幸得他目力过人,总能在关键时刻,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和马蹄印,重新锁定目标。
一路追至水泊边缘,只见芦苇荡的深处,一艘不起眼的小船正静静地停靠在那里,一个船夫模样的人打着哈欠在等侯。
那人连人带马,直接上了一块宽大的跳板,稳稳当当地上了船。小船随即划开水面,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茫茫夜色笼罩下的梁山水泊。
看到这里,阮小五心中已是雪亮。若说这官府与梁山之间没有勾当,便是三岁孩童也不会相信。
他在岸边的林子里寻了个避风处,将马拴好,自己则寻了棵大树,靠着树干,一夜未眠。直到第二天晨曦微露,水面上才再次出现那艘小船的影子。那人牵着马下了船,精神斗擞地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朝着济州城的方向走去。
阮小五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耐心地跟着。
直到那人行至一片四下无人的僻静林子时,阮小五才猛地双腿一夹马腹,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急促的马蹄声惊动了前方的那人。他回头一看,见一人一骑正朝自己狂奔而来,脸上却没有丝毫慌张。
在这济州地界,他自认黑白两道通吃。府尹是他靠山,梁山王伦寨主视他为座上宾,即便是那闹得满城风雨的林冲,如今也被困在山上,插翅难飞。他实在想不出,有谁敢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自己为难。
他勒住马缰,右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刀刀柄,冷冷地喝问道:“来者何人?”
阮小五见对方不仅不跑,反而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心中冷笑,已然盘算好了对策。
几息之间,他便冲到崔福面前。
阮小五本就生得凶悍,此刻又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只刺得栩栩如生的青郁郁豹子纹身,粗着嗓子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此人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轻篾的讥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哪里来的不长眼的毛贼!你可知这是谁的地界,竟敢在此处撒野!”
阮小五故意装傻,反问道:“谁的地界?天王老子的地界,俺也照抢不误!”
此人愈发得意,下巴高高扬起:“看你是个初来乍到的,不妨告诉你,此地乃是梁山水泊的地界!山上的王伦首领与我乃是好友!识相的,赶紧下马磕头赔罪,然后滚!”
“王伦。”阮小五心中窃喜,要的就是这句话。他脸上的笑容一收,不再废话,双腿在马镫上猛地一踩,整个人如猛虎下山般腾空而起,朝着那人直扑过去。
那人大惊失色,完全没料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仓促间拔刀格挡。然而,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信使,哪里是阮小五这等在风浪里搏杀汉子的对手。
只一个照面,阮小五就把人扑到马下,又一拳砸在他的手腕上,那人吃痛,佩刀脱手飞出。未等他反应过来,阮小五的第二拳、第三拳已经结结实实地落在他面门上。
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
阮小五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便用绳索将他捆了个结实,又扯下一块布塞住他的嘴,将他扔到他自己的马背上固定好。
做完这一切,阮小五跨上自己的马,牵着对方坐骑,辨明方向,直奔石碣村阮小二家而去。
自那日兄弟三人一同拜了林冲为大哥后,阮小二便听从林冲的建议,将老母接回了家中。只对娘说,阮小五在济州府寻了个好差事。又悄悄将身受重伤的白胜及其浑家,安置在了阮小五那间四面环水的旧屋里养伤,以免被村人发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阮小二正在院中修补渔网,一见五弟竟绑了个人回来,脸色一变,唯恐惊扰了屋内的老母亲,急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小五心领神会,将昏迷的那人抬上了一条小船,二人径直划向阮小五的旧屋。
上了岸,进了屋,阮小二这才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五弟,这是何人?”
阮小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一说:“二哥,我昨日见这厮大摇大摆进了州衙,便一路跟着,你猜怎地?他竟是上了梁山!今早他又从梁山下来,我猜他定是府尹与那梁山头领王伦之间的信使,身上藏着天大的秘密,便寻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