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到每个人手中,林冲双手抓住衣衫下摆,猛地向上一提,将上衣脱下,露出古铜色的精壮上身。
“嘶——”场下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那不是寻常庄稼汉的笨拙蛮力,也不是市井打手的臃肿肥肉,而是如山豹般矫健、凝练的肌肉线条,每一寸都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疤,更是平添了几分沙场宿将的铁血之气。只消一眼,便知这副身躯里,蕴藏着何等恐怖的战力。
林冲抄起梢棒,在手中掂了掂,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难得的出现一抹温柔,言道:“棍棒乃百兵之基。练好它,枪、刀、矛、戟,万般兵器皆可触类旁通。
今日,我便教你们最根本的发力之法。不求快,只求准。一旬之后,我保你们脱胎换骨,多几分搏杀时活下来的真本事?”
他话音一顿,眼神陡然凌厉:“现在,随我习练第一个动作!”
言罢,他双腿一沉,稳稳扎下一个马步。手中梢棒一抖,嗡嗡作响,一股悍然之气扑面而来。
台下喽罗们闻言,不知怎地,身上的血跟着热了起来,有样学样纷纷脱去上衣,模仿着林冲的起手式。
即便一个简单的姿势,校场上尽是些东倒西歪的滑稽姿态。
“李四!马步过高,脚下无根!沉下去!”林冲的声音如炸雷般响起。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精准地揪出每一个动作不到位的人,“王二麻子!左肩紧绷,力道不通!松泛些!”
他指点的每一个细节,都直指要害。
这本就是他的老本行,又对这些人的根骨底细、潜力优劣了如指掌,指点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一针见血。
就在此时,杜迁、宋万二人从王伦住处赶来,远远望见校场上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由得看呆了。
八百名赤膊汉子在烈日下挥汗如雨,吼声震天,那股子精气神,与往日那萎靡懒散的模样判若两人。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压不住的火热,也恨不得赤膊上阵,也一并练将起来。
又见林冲正全神贯注于操练,二人便不去打扰,先寻到了一旁观望的朱贵。
杜迁满脸兴奋地说道:“朱贵兄弟,首领已下令,今晚设宴,为林教头庆功!”
朱贵闻言,眉头却锁得更深,眼神闪铄不定。
他一直站在此处,将这场“戏”从头到尾看了个分明。
王伦在演,林冲也在演,二人的目的,早已昭然若揭。
只是,这局势的平衡,已从王伦稳操胜券,变成了如今的命悬一线。这翻转之快,让他心惊肉跳。
听杜迁说完,他便知首领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了。
朱贵心中一沉,只对二人拱了拱手,急道:“我需去与首领商议宴席细节。”说罢,便匆匆朝着王伦的住所奔去。
吴用此时摇着羽扇,踱步过来,对杜迁、宋万笑道:“两位头领,没承想梁山众家兄弟的底子这般好。”
杜迁摆了摆手,苦笑道:“教授莫要取笑。这伙人先前一个比一个孬,每每我与宋万兄弟在前头搏命,只怕他们先在后头跑了。”
“两位头领说笑了,”吴用笑道,“我看他们一个个虎虎生威,怎会那般不堪。”
宋万重重叹了口气:“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
吴用奇道:“宋万兄弟也是奢遮的好汉,何必这般妄自菲薄。”
杜迁、宋万二人又是一声长叹。
二人所指的并非自己,而是王伦。一介书生,又怎能带出什么虎狼之师?他带出来的兵,一个个都只会些溜须拍马、钻营取巧、搬弄是非的勾当。
只是这话,却不好对吴用这个新上山的“外人”明说。只是这念头一旦生出,便如野草般在心里疯长。
吴用何等精明,见二人神色,便已猜到七八分。
他话锋一转,故作忧虑道:“只是我哥哥今日这般举动,怕是会惹来首领猜忌。若真是如此,为免伤了和气,我等还是另投别处去便了。”
杜迁、宋万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异口同声地说道:“万万不可!”
吃过了细糠,谁还咽得下那粗劣的谷壳?见识了这般场面,他们哪里还回得去。
杜迁道:“教授休要说这般见外的话!我与宋万兄弟自会从中调和。方才首领还亲口下令,要设宴犒劳林教头呢!”
吴用脸上露出“放心”的神色:“那便好。若是可容即容,若首领当真不可容时,还请二位直言,我等离开便是,切莫坏了两位头领与首领的情分。”
“教授差矣!”杜迁一抱拳,神情激动,“古人云: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我梁山若连林教头这般大才都容不下,传将出去,岂不叫江湖好汉笑掉大牙!说我梁山嫉贤妒能,容不得有真本事的人。”
吴用闻言,心中大定,他收起羽扇,对着二人深深一揖:“两位头领高义,吴用代我这伙兄弟,谢过两位厚恩。”
…………
朱贵入得王伦屋内,躬身请示道:“首领,今晚犒劳教头的宴席,不知有何吩咐?”
王伦端坐桌案后,手中把玩着一只茶盏,却不言语,只用那双阴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朱贵。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朱贵被他看得心头发毛,再次躬身,试探着问道:“首领……可是有甚不便明说的安排?”
王伦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