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番话,说得在座之人无不感同身受,皆是摇头叹气。
…………
王氏携着梅香、菊香两个丫鬟,才在院门前下了车,便见张教头已经站在那里。
两家父辈曾是同僚世交,她与林娘子更是自幼一同长大的闺中蜜友,情分非比寻常。
王氏连忙上前,敛衽一礼:“见过叔父。你老一路劳顿,身子骨可还康健?”
“好,好得很!”张教头朗声笑道,他上下打量着王氏,眼中满是长辈的慈爱,“托我那好女婿的福,这把老骨头给一路颠簸,筋骨反倒舒展开了。
你那妹妹早就念叨你了,快进去罢,她怕是已等急了。”
王氏应了声是,再行一礼,这才带着丫鬟往院内走去。
从东京逃难的这一路行来,她满耳朵灌的都是林冲在东京的那些惊天传闻,自家夫君徐宁亦受此牵连,她对那个传闻中的“祸水”李师师,早已在心中描摹了千百遍。
青楼花魁,岂能是省油的灯?定是个惯会使狐媚手段的。
自家那好妹妹林娘子,性子单纯温婉,却成婚数年无有出,如今身边凭空多了这般一个人物,如何斗得过?正妻之位怕是朝夕不保。
王氏心中无名火起,暗下决心,今日定要为好姐妹撑腰,好好称一称那狐狸精的分量。
思忖间,已绕过影壁,只见林娘子正俏生生立在月亮门下,一脸的翘首以盼。
“姐姐!”
“妹妹!”
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哽咽。两人奔到一处,紧紧相拥,泪水瞬间便濡湿了彼此的肩头。他乡异地,乍见故亲,那份激荡,非言语所能述。
正当王氏抚着林娘子的后背,要说些体己话时,眼角的馀光瞥见一道身影从西厢房内缓步而出。
王氏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一眼,心神便是一颤。
来人一身素裙,未施粉黛,却似将这满院盛开的鲜花都压了下去。
她步履轻盈,身姿摇曳,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韵律。更要命的是那张脸,增一分则太艳,减一分则太淡,美得让人不敢直视,连她这个女人看了,心头都无端漏跳了半拍。
自家姐妹林娘子已是难得的美人,可在这女子面前,竟也稍稍失了颜色。
这……便是那李师师?
王氏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完了,哪个男人见了这般女子能不迷了心窍。
李师师走到近前,对着王氏敛衽一礼,动作优雅得体,声音更是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师师见过姐姐,这一路辛苦了。”
王氏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微微颔首。
她不由分说地将林娘子拽至一旁,话里带着刺:“这便是那李师师?你家官人新纳的小妾?”
林娘子眉头微蹙,轻轻挣开王氏的手,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姐姐说的哪里话,师师妹妹是个好姑娘,我与她一见如故,只论姐妹,不分大小。你莫要轻看了她。”
说罢,她竟主动上前,亲热地挽起李师师的手臂,笑道:“来,我给你们好生介绍一番。”
王氏的嘴巴微微张开,脑中一片空白。
李师师神情真挚,眼神清澈如泉:“姐姐,我与官人能逃出东京,全赖徐教师出手相助,此番大恩,师师铭记于心。只是也因此连累了姐姐与教师,害你们背井离乡,失了前程,师师心中……实在愧疚万分。”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情真意切。既点明了徐宁的恩情,又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姿态做到了十足。
王氏看着她那双毫无杂质的眼睛,听着她那番滴水不漏的话,心中那股早已准备好要发作的怒火,竟如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连一丝青烟都未曾升起。
她心中“咯噔”一下,只馀一个念头。
“完了,这是个狠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