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了把嘴,将葫芦丢还给林冲,梗着脖子道:“饭也吃了,酒也吃了。谢林教头没让我等做饿死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冲心中清楚,这不过是彭玘最后的嘴硬。上一世,此人是第一个没被朝廷迫害,只因被擒,就被宋江三言两语说降的朝廷将领,骨子里并无多少忠君死节的刚烈。
“你这般回去,”林冲的声音很轻,却象一块石头砸进彭玘心里,“你以为,赵佶能饶了你?”
彭玘愣住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赵佶”是谁。当他意识到这竟是当今官家的名讳时,浑身一个哆嗦。直呼官家名讳,此乃大不敬之罪!他惊恐地看着林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冲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不重,却让彭玘的身子猛地一颤。
“这艘船,眼看就要沉了。”林冲的目光越过他,望向远方的东京城方向,“你是个聪明人,何必非要跟着它一起葬身鱼腹?”
彭玘的眼神剧烈晃动,他从林冲的话里听出了远超“占山为王”的野心。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林教头————当真不打算招安?”
“招安?”林冲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轻篾,“我为何要让一群即将淹死的耗子,来决定我这艘大船的航向?我要的,是推翻这张腐朽的龙椅,挥师北上,将那些异族赶出燕云,重塑我汉家河山!彭将军,你可愿在这青史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彭玘被这番话震得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他觉得林冲简直是疯了,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他连想都不敢想。
“就凭————就凭你用诡计赢了我这几千步军?”他色厉内荏地反驳,“就想推翻大宋?”
“这炊饼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场一场地打。”林冲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下一场,便是光明正大地击溃呼延指挥使。”
“若教头真能如此,我彭玘————愿降!并说服这支步军,尽归教头麾下!”
林冲缓缓抬起一只手掌,轻描淡写地道:“好,一言为定。我若输了,放你们全军安然离去。”
彭玘看着林冲那只手掌,又看了看林冲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咬牙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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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当真?”
林冲嘴角一勾:“我林冲,既不是赵佶,也不是蔡京,更不是童贯之流。”
这句诛心之言,让彭玘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又觉得不妥,连忙板起脸。他想到呼延灼那天下无双的连环马铁骑,心中顿时又有了底气。任你林冲有三头六臂,在铁甲洪流面前,也终将化为齑粉。此赌,自己还是赢了。
他下定决心,抬起手掌,重重地朝掌心吐了口唾沫,然后狼狠地与林冲的手掌拍在一起。
“啪”的一声脆响,回荡在金沙滩上。
“好!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