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心头一沉,与林冲信中所言之事别无二致。他不敢再问,一鞭子抽在马臀上,疯了一般冲进城门,直奔自家宅院。
他一脚踹开院门,冲进内堂,只见妻子钱氏与秀儿两个正相拥而泣,见他进来,都愣住了。
“夫君!”
钱氏一声凄厉的呼喊,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恐惧瞬间决堤,却只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浑身抖得不成样子。
秦明火爆的性子,唯独对着这位自幼一同长大的妻子,才会化为绕指柔。
他紧紧搂住妻子单薄的肩膀,感到一阵彻骨的后怕。
若真让宋江那黑厮毒计得逞,以慕容彦达那厮的性子,全家上下怕是一个都活不成。
他感到妻子的泪水浸透了胸前的衬里,滚烫。秦明用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强行将夺眶而出的湿意憋了回去。
一家人死里逃生,这份庆幸还未在胸中焐热,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
“秦总管好大的威风,吃了败仗,不先去州衙向相公回话,倒有闲情逸致在家中与妻妾搂搂抱抱?”
秦明回头,只见慕容知府的亲信正一脸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秦明冷冷地道:“我死里逃生,回家看一眼家人,莫非也犯了王法不成?”
那亲信冷哼一声:“这话,总管留着跟相公说去。小人只管传话,至于总管是想继续在此处与家眷缠绵,还是挪步去州衙复命,悉听尊便。”
说完,轻篾地瞥了秦明一眼,转身便走。
秦明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扶住钱氏的肩膀,沉声交代:“在家等我。”
钱氏死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夫君,万事以忍为上,妾身————妾身等你回来吃饭。”
秦明不再言语,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大步流星地跟了出去。
州衙后堂,气氛沉闷。
慕容彦达安坐主位,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眼皮都未曾抬起。一旁的呼延灼则腰杆笔直,手按佩剑,神情严肃。
秦明大步迈入,先对着主位躬身抱拳:“兵马总管秦明,见过相公。”
说罢,又转向呼延灼,拱手为礼:“见过呼延将军。”
呼延灼起身,抱拳还礼,目光锐利地在他身上一扫:“秦总管辛苦,此行可还顺利?”
秦明沉声道:“清风山全寨已灭,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个贼首的人头,已放在大堂,听候相公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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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慕容彦达手中的茶盏顿在桌上。
他终于抬起眼,细长的眸子眯了起来,与呼延灼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呼延灼踏前一步,声音里透着惊诧:“甚么?清风山————灭了?”
慕容彦达则靠回椅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慢悠悠地道:“秦总管当真是雷厉风行。不妨详细说说,是如何一夜之间,便将那伙盘踞多年的贼人尽数剿灭的?”
秦明心知肚明,此事不说清楚,绝无可能过关。他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索性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道出,只隐去了林冲那封信的细节。
他话音刚落,慕容彦达便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在安静的后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依总管所言,是凭空冒出一伙人,先杀了冒充你的贼人,又上山替你平了山寨,最后还悄然离去,而你秦总管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
秦明听出了慕容彦达语气中的质疑,但还是强压着火气,一字一顿地回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
“句句属实?”慕容彦达重复了一遍,语调拖得长长的,他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眼神却象刀子一样刮在秦明脸上,“本官倒觉得,只有一个解释说得通。”
秦明喉结滚动,闷声道:“请相公指教。”
慕容彦达放下茶盏,身体前倾,一字一句地逼问:“有一伙人,在城外杀了要构陷你的人,又在山上杀了你的敌人,唯独留了你的性命————秦明,你与那伙人,究竟是何关系?或者说,你与那梁山贼首林冲,是何关系?!”
最后一句,他声色俱厉,猛地一拍桌案。
秦明胸中热血上涌,再也按捺不住,昂首对视:“我与众军士奋力厮杀,力竭被擒!相公若执意要将我与林冲攀扯,那便拿了下官,打入大牢,解送进京便是!届时,我自会在枢密院分说清楚!”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呼延灼立刻上前一步,对慕容彦达拱手道:“相公息怒!那林冲诡计多端,当初在东京,他能在白虎节堂刺杀高太尉,又能诓骗汝南郡王出府后将其虐杀,其人心思之诡谲,远非寻常草寇可比!我与他两度交锋,皆败得莫明其妙。”
他顿了顿,转向秦明,又对慕容彦达继续说道:“此番林冲出现在青州,未必是冲着秦总管而来。他放了秦总管,怕正是要行这反间之计,令相公与总管生隙,他好坐收渔利。此贼所图,恐怕甚大!”
呼延灼这番话,算是给秦明解了围。
秦明胸中的火气稍稍降下,他感激地看了呼延灼一眼,顺势拱手道:“呼延将军所言极是。我与那林冲素未蒙面,他此举必然别有图谋。”
慕容彦达眉头紧锁,脸色阴晴不定,显然疑心未消,却也不好再发作。
就在此时,一名亲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惊慌失措地跪地禀报:“相公!
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