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德第一次恨自己怎么这么废物?
恨自己为什么要得病,为什么是个书生,为什么要沉迷于算学,为什么要学这些无用之学?
算算算!
姐姐都被卖了,自己却连站都站不起来,还算什么?
不如死了算了!
他望着远处,看着那一队韦家的家丁消失的方向,直到什么也看不见。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父亲以前叮嘱姐姐的话:就算嫁给贫家小户,也不要奢望吃好穿好进入豪门富户,户籍是民户,就算吃不好穿不好,那还是一个人,你就算乞讨也没人敢随意欺辱打杀,因为有大唐律护着你。
女人入了豪门富户,那便是贱籍,生死操持于他人之手,随手打杀,随人玩弄,最后落个尸骨无存。
李善德不知道姐姐的命运是什么?
他只知道姐姐为了自己能活着,为了全家人能活着他一定要考中进士,救姐姐出来。
虽然这个希望很缈茫,但这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愁云惨淡,心中在痛苦也要活着活着。
李方平抹干眼泪,他看向周围很多饥民都盯着他怀中的粮食,就是一直盯着。
“你们看什么,快走!”
李方平拔出剑,把女儿换回来的粮食抱在怀里,警剔看着周围。
人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人相食,易子而食,一个个词汇从他脑子里跳了出来。
看到围过来的饥民,把眼睛别过一边,或者看向远处,尽管他们也有横刀或者弓箭在身,但最终他们并没有上前。
大唐可不禁刀弓,更何况是出来逃难,怎么可能不带武器在身?
李方平终于松了口气,他把儿子拉起来,李钱氏则把李雨儿也拉了起来拿着粮食往外走。
他清楚,自己拖着一个病重儿子,孩他娘拖着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儿,想要害自己真的很简单。
他们不是害怕自己手中的剑,而是害怕头顶的大唐律。
而且,如今还没到那个时候,周围还有草根,还有很多种在地里的青苗有人看护。
还没到那种地步。
就在他快要出去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是上百骑兵过来
李方平看着远处扬起的烟尘,轻轻松了口气,
但随即,他就瞪大了双眼那不是骑兵,而是一群溃兵
似乎还能看到不时的有人掉队
似乎还是胡人?
而他们的目标,似乎目标就是这里。
五六千饥民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奔驰过来的马队。
一人皱眉问:“似乎是有人在追杀?他们还在高呼着什么?”
无人回答。
但很快就隐隐约约听见,
”ahura azda aste!”马兹达佑我!)
”atash-e veh!”(圣火必胜!)
“”
一个人似乎有点见识,隐隐看见一个人拿着火把,似乎点燃了胸口什么东西,直接冲了过来。
“不好,是冲我们来的,他们身上有火药,点着了身上的火药!”
“快散开!”
那人看着很瘦,但骨架却很大,象一头病虎,猛的把他身边的老母亲扛在肩上,骼膊肘夹着自己儿子就往旁边闪去,他妻子也跟着他身后撒腿就跑。
“快跑啊!”
这个人是饥民的一个领头的,很有威望,一路上杀过不少胡人的散兵游勇。
大多数离得远,也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跟着他跑肯定没错的。
一瞬间饥民似乎就象是炸开了锅。
李方平把手中的剑都扔了,身上涌出一股劲,背起浑身无力的儿子李钱氏也护着李雨儿,快速往旁边跑。
但,他们动作太慢了,
“啊!”
李方平听到妻子惨叫,头皮一阵酥麻,转头往后看去。
就见妻子背后插了一支箭矢,已然扑倒在地,女儿被她护在身下。
“啊!胡狗,我要杀了你!”李方平大脑充血,扔下粮食袋,放下瘫软的李善德,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就要冲向呼啸而来,嘴里哇哇怪叫,随手放箭的胡人。
“快走啊,快走啊!”
李钱氏惨呼,伸出手让李方平快走,而她忍受背上的剧痛,蜷缩着把小女儿护在她柔弱的身躯下。
大女儿她没护住,小女儿总要护住啊!
她看见溃兵转瞬即到,已经来不及把小女儿让丈夫带走了。
接着,李钱氏便亲眼看见丈夫胸口也插了一根箭矢,几乎是贯胸而过,
李钱氏顿时脸色惨然,把手伸向扑倒在地的丈夫,头无力的砸在地上,身下的李雨儿伸出小手:“爹爹!”
李方平通红的眼睛流着泪,爬向妻子,他要拉住相濡以沫半辈子,为他生儿育女,总迁就自己妻子的手。
好冷啊,
握住她的手,应该能暖和一点吧。
而此时,胡人骑兵接踵而至,整个天地都在轰鸣。
然后,又是一阵轰鸣声不断的响起,一蓬蓬火焰夹杂着血雾炸开
整个天地,似乎都下着血雨!
天地,也似乎静了下来。
耳鸣声不断的在李善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