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脸上湿乎乎的一片,叶思忠心里一惊,眼睛被血糊上了。
努力睁大右眼,看的模模糊糊的,叶思忠半凭着感觉努力挥舞手中的狼筅,横向扫动,似乎挂住了个敌卒,狼筅被卡住了。
“让开!”
一声怒喊,叶思忠被身侧的班长撞开,后者随即矮下身子,猛扑过去,腰刀扫在敌卒的脚腕上。
叶思忠手中狼筅已然落地,用衣袖用力擦拭脸上大片的血污,看见又有两三个敌卒冲了上来。
来不及多想,叶思忠从背后抽出标枪,借着盾牌的掩护,突然扑了上去,枪头准确的戳中最前面敌卒的肩膀。
刀光闪铄,叶思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砍中了,只奋力持着标枪,将敌卒用力向后推去。
后方的副班长抢过狼筅用力横扫,将面前的两三个敌卒逼开,班长才拉着叶思忠躲回阵中。
“又来了!”
听到副班长的提醒,班长骂了句脏话,“让,让开!”
后方的两个镗钯手推着鸡公交猛地加速冲来,车上安装的撞木将两个敌卒撞得飞起,尖锐的枪头刺穿了一个敌卒的胸膛。
叶思忠发一声喊,从地上摸起一根长矛,径直跳到鸡公交上,居高临下刺翻了一个敌卒。
“下来!”班长一把将叶思忠扯下来,“不要命了!”
鸡公交一般是放在鸳鸯阵的后方,一旦前方不稳,镗钯手就会推着鸡公交反冲锋。
随后鸳鸯阵一分为二,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狼筅手、盾牌手、镗钯手,两个长矛手,班长、副班长也分列两侧。
训练时候是有明确规定的,不许跳上鸡公交——鞑靼骑兵都射术精良,只一瞬间都有可能被射中。
叶思忠傻乎乎的笑了笑,挥了挥长矛觉得不顺手,拔出副班长的腰刀,躲在盾牌手的侧翼,与悍不畏死冲进来的白莲教民刀刀相撞。
一刻钟后,白莲教军终于退走了。
“统领?”后方的赵路有些迫不及待。
“别叫我统领,只有师部才能授统领。”吴惟忠笑骂了句,才说:“不急,不急,等鞑靼骑兵动手。”
昨日斥候查探,敌军在察觉护卫军有援兵赶到之后,有意退兵,吴惟忠当机立断,今日凌晨出兵,急行十里,在缺省的战场布阵,遣派小股兵力挑衅,引敌军来攻。
身侧的吴百朋看着这个同族的后辈,其实这一战不打也说的过去,敌军退兵,沂州西部无忧,使得莒州安稳。
但吴惟忠非要打这一战,吴百朋也看得懂,山东战事的主战场在胶州、登州,吴惟忠是不甘寂寞,是希望建功立业。
这种心态普遍存在东南籍贯出身的将校身上,他们无法在明廷、明军中找到存在感,同时对舟山,对护卫军有着极高的忠诚度。
随着护卫军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忠诚度会越来越高。
不过吴百朋也知道吴惟忠的另一个用意,击败敌军,扩大地盘,同时震慑徐州军。
淮东、徐州到沂州、莒州距离太近,双方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必然有着警剔、互助的复杂关系。
在最近距离,甚至在徐州军参战的情况下,击退敌军,甚至取得胜利,对谭纶乃至于欧阳必进的震慑力不言而喻。
二营阵地上,营正杨文通看着一个士卒在给叶思忠裹伤,一巴掌拍在后者的后脑勺上,“你要是死了,我都没脸回义乌!”
叶思忠的后宅镇叶氏子弟,父亲是如今军法处副手叶大正,二旅副叶邦荣是他堂侄。
叶思忠左臂有一道长长的刀痕,龇牙咧嘴的说:“放心吧,当年师正第一次来义乌应募,次月我就先纳了三房小妾,去年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号周围人哄笑起来,一个年级略大的笑骂道:“三年前——你才十五岁吧?“
“三房小妾——难怪你在新兵营最后的考核也就勉强过关。”
叶思忠是个嘴巴不肯吃亏的,反唇相讥,但无奈那些老兵吐出一大堆他半懂不懂的荤话,只能无奈败下阵来—还有那么多姿势啊,战后得去讨讨经。
这边热闹的紧,隔壁三营的葛浩、张元勋、李超几个卫所出身的聚在一起,好奇的向那边张望。
葛浩笑着说:“三旅组建的迟了些,最早是叶旅副的老三团,所以大都是义乌人,嗯,也有些宁海、天台人。”
这三人都是松门卫出身,虽然也是台州,但都是靠着温州了。
张元勋对此不以为意,看着北侧黑压压的白莲教军,以及侧翼的鞑靼骑兵,轻声道:“有些难缠。”
“是啊。”正在磨着矛尖的李超赞同道:“虽然好杀,但也不好杀。”
三人都是卫所出身,而且松门卫、太平县都是沿海,常有海盗侵袭,所以都是历经过战事的,都知道战事中,一方的战损比例超过一定程度,就必须修整,否则很容易出现溃逃迹象。
白莲教民其实战斗力不强,护卫军的鸳鸯阵可以轻而易举的抵挡。
但问题是这些白莲教民非常疯狂,即使是死伤惨重,即使面前的同伴一个个被戳倒,也会前仆后继的疯狂扑阵。
这种极度的反差,让护卫军受到的攻击力度不大,但受到的攻击频率非常高——到现在半天过去了,白莲教军一共才修整了两次。
换成正常的军队,早就承受不住了。
浚河边,谭纶苦笑着对倪泰说:“你以为我不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