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一战五日后,战报入京,同样是捷报,但与大沽河一战捷报引得满城哄然不同,南京城内无数人都在狐疑。
徐州军的出兵,算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去年徐州也出兵山东,更何况这次鞑靼与白莲教联手南下。
但仅仅三千徐州军,就能取得如此大捷吗?
居然还收复三县两关,谭纶虽然是兵部职方司郎中出身,但毕竟是初次领兵,有如此之能吗?
无数人都在心里想,这次会不会又有“乡勇”助阵,毕竟去年山东捷报飞来,当时的山东巡按王德在捷报中就含糊的提到有“乡勇”助阵
全南京的人都知道,所谓的“乡勇”指的就是护卫军。
朝中重臣更是心里有数,护卫军二旅陈子銮率部镇守营州,分兵守御临沂、郯城二地。
偏偏这场战是发生在临沂,怎么可能没有护卫军插手?
皇宫文渊阁。
虽然如今内阁是在太傅园内,但六部六科等机构还是在皇宫办公,最早被设为内阁的所在地文渊阁更是成了小阁老严世蕃的常驻地。
兵部尚书王邦瑞,左侍郎张时彻,户部尚书陈儒与年初履任的左侍郎尹台都神色凝重,时不时的向外张望。
很久之后,茶水都喝的没味道了,外间才有脚步声响起。
严世蕃疾步而入,目光一扫,似笑非笑的说:“今日群贤毕至啊。”
王邦瑞在政治上没有明显偏向,但与裕王曾经在河南并肩而战,张时彻与内阁次辅徐阶是同年。
陈儒与尹台所代表的户部,与严世蕃因为嘉靖帝修道耗用大量物资、银钱产生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冲突。
陈儒也懒得置气,径直道:“江北总督府上书,徐州军收复三县,但民众遭白莲教、鞑靼肆虐,请吏部调钱粮赈灾。”
徐州军相对来说是独立的,但名义上是归属江北总督所辖。
“扬州人有钱嘛。”严世蕃阴阳怪气的说:“虽然母族被杀了个干净,但本族仍在嘛。”
张时彻嘴角抽了抽,这是明晃晃的点出了裕王府讲官,礼部右侍郎李春芳啊。
谁不知道李春芳就出自扬州那个盐窝子,天下豪富还有超过扬州的吗?
这是要扬州盐商出钱啊,严世蕃倒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是他最大的仇家,除了陈锐、周家兄弟之外,就是扬州盐商了。
毕竟当年鞑靼破淮东,是严世蕃掘开大堤,让扬州沦为水泽的。
“去岁朝中下令坐派饷银,除却浙江之外,就属扬州出资最多。”尹台面无表情的说:“再次征派,难道不怕盐荒吗?”
严世蕃嗤笑了声,“不是还有舟山盐吗?”
“说起来,舟山盐产量一月比一月高,每一担盐都缴足了盐税,扬州盐商去年一整年的盐税还没超过三万两呢!”
舟山卖的盐都是正儿八经的缴纳正儿八经的盐税,而扬州不同,正儿八经缴纳的盐税很少,主要是缴纳馀盐售卖的盐税。
这两种盐税的纳税比例是不同的,馀盐的税要少一半左右,而且还有相当部分的馀盐,干脆就是不纳税的。
看来,舟山吃亏——但舟山可是不打点各级机构的官僚的,而扬州盐商要养着盐转运司和地方衙门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就连南京这边都要分一杯羹。
针锋相对的斗了几句嘴,王邦瑞开口打圆场道:“好了,这等事光是斗嘴,有甚么用?”
自从大沽河一战捷报入京,王邦瑞与严世蕃一番谈论后,对这位小阁老就有了别样的看法,在政见上时常详谈。
王邦瑞也能理解严世蕃,陛下要重修太傅园,要修道炼丹,严世蕃能拦得住吗?
拦着,那就等于是让严家复灭。
“谭子理的确有胆,收复三关——”王邦瑞试探了句,“可惜陶承学已然离京。”
这两年,护卫军在各地战事的消息,基本上都是通过半公开渠道递送入京,接手的就是陶承学0
而现在最快捷的渠道,莫过于江北总督府了,因为欧阳必进是严世蕃的舅舅。
严世蕃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十二日前,鞑靼急袭临沂,护卫军固守待援,莒州、郯城出兵,吴百朋、谭纶亲自为人质,徐州参将倪泰率三千徐州精锐出兵北上。”
“五日前,两千护卫军并三千徐州军出城列阵,鏖战大半日后破敌,斩首两千有馀,鞑靼骑兵折损数百,大败北逃。”
安静了片刻后,张时彻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主将何人?”
“护卫军二旅三团正沉洛初战负伤,后麾下三营正吴惟忠总领战事。”严世蕃声音略为发涩。
“是他啊,据说才二十岁——”王邦瑞揉着眉心,“数月前,就是他率军突袭数百里,焚毁粮草。”
张时彻嘀咕道:“又是个义乌人!”
陈儒突然插嘴道:“护卫军肯让出三县?”
“为什么不肯?”严世蕃冷笑了声,“难道不让出,然后让谭纶与吴桂芳一样被调离?”
陈儒沉默下来,心里琢磨谭纶是与护卫军谈好的,还是有默契?
边上的副手尹台接口道:“所以,说到底还是粮食。”
顿了顿,尹台补充道:“各地正在征调秋粮,但首要供给应天府,然后是淮西、河南,还有部分要运送山西、陕西。”
“实在无能供给徐州——就连徐州军的粮饷,若非江北总督府拆了东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