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儒却是不管这些破事,这两年钱粮用度,让他都熬白了头,舟山肯出粮也好,省了一大笔开销。
年初嘉靖帝召天下道士修道炼丹,陈儒在太傅园外言辞激烈到嘉靖帝差点动廷杖。
要不是实在没人挑这副担子,陈儒哪里还能留任户部尚书。
不管其他,第一个问题反正是解决了,陈儒提出第二个问题,“奏折中说的舟山薯,据说产量极高——”
“我刚从锦衣卫那边回来。”严世蕃面无表情的说:“绍兴、上虞也有种植,平均亩产十八石,的确不假。”
尹台兴奋的站了起来,几乎要手舞足蹈——在他看来,这两年明军苦苦支撑,很大程度在于钱粮后勤供给不足。
“真的是好事?”严世蕃嗤笑道:“陈锐此人,惯以仁义示人!”
“仿伍子胥旧事?”张时彻皱眉道:“据说在宁海、象山也有种植,在下或许能查探——”
“不会。”严世蕃阴着脸说:“我适才说了,陈锐惯以仁义示人!”
所谓伍子胥旧事,指的是当年用煮熟的种子种植,一无所获。
陈儒低低的呢喃,“总归是好事。”
王邦瑞微微垂头,他自然想得到,舟山推行舟山薯,无非是收买民心,这里面的意味太多了。
说小点,只是民心所向。
说大点,那就是与明廷争夺气运。
如果朝廷要阻拦—用屁股想想都会知道发生什么。
但正如陈儒所说,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就算这是一块含着砒霜的蜜糖,明廷也必须吃下去,一边吃还得一边竖着大拇指说好。
就算舟山薯产量极高,在几年之后遍及各地,导致价贱,但至少能保证基本的军粮。
张时彻等了会儿,突然问道:“若是推广开,只怕北地也会——”
舟山薯一旦推广开,北地也会种植,也能成为军粮,这不管对明廷还是舟山都不是什么好事。
“哈哈哈哈!”严世蕃陡然长笑,笑得前仰后合,“所以我说陈锐此人,惯以仁义示人!”
“他必然会说,北地民众,亦人也!”
笑声渐渐低了下来,严世蕃的神色极为复杂,有着难以言明的苍凉。
黄昏时分,唐顺之在兵部转了一圈,又去六科转了一圈,还跑到锦衣卫衙门转了一圈,都已经入夜了,才施施然去了翁府。
翁万达都等得不耐烦了,还没等唐顺之在书房坐定,就问道:“到底如何?”
“还能如何?”唐顺之坐下抿了口茶,笑着说:“子述离京后,消息就不灵通了,麻烦的很。”
“那就干脆让舟山来信唐府。”翁万达看唐顺之脸带笑意,也放松下来,没好气的说:“反正不管是严分宜还是徐华亭,都信不过你!”
“也是,也是。”唐顺之哈哈笑道:“若是朝廷未有南迁,唐某必全心全意,如今只想着一展生平抱负,只想着此生能再赴顺天!”
听唐顺之大致的说完临沂战事的经过,翁万达不理会前者继续叙说的那些猜测,转身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地图。
唐顺之无奈的闭上了嘴,知道这位前辈还在心心念念想着有朝一日能率兵北伐。
虽然有欧阳必进,有王邦瑞,但若是明廷北伐,走淮东、山东这条路线,翁万达还是不二选择——但考虑到政治因素,会不会用,实在是希望缈茫。
好一会儿之后,翁万达喃喃道:“何栋、商大节、史道——或许已经后悔了。”
“后悔降的太早?”唐顺之笑着点头,“但若说最后悔的,非吕馀姚不可。”
吕本降鞑靼的消息传来后,馀姚满县蒙羞。
人家何栋、史道、王仪等官员都是北地人氏,为维护家族而降,原山东巡抚王明应是兵败降敌,算是勉强有块遮羞布。
而你吕本却是东南人啊——逃都不逃,在京中就降了鞑靼。
如此降敌总不是为了一展抱负吧,还不是怕死。
不到五十岁就入阁,一身朱紫,一朝降敌,声名皆丧,据说吕本都已经被除族了。
而此时此刻,数千里外的汶水县内,吕本的身子在微微颤斗。
第一反应是惊诧,随后是难以言喻的欣喜和恍然,随之而来的是惊恐、畏惧、难堪,复杂的心理活动让吕本的脸庞扭曲的不成样子。
手持长刀,自光狠厉的李兑死死的盯着这位曾经被自己视为骄傲的父亲,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李参赞?”边上的骆尚志有些疑惑,甩了甩长刀,刀身上的血被甩的飞起,落在吕本身边的吕充那惨白的脸上。
九月十三日,三旅二团正苗元纬率部从张奴水上船,旅部遣警卫营,直属团遣一个连助阵,共出兵两千。
当日,水师悄然无踪的从百脉湖中穿过。
九月十四日夜,水师穿过两个月前就被焚毁的亭口镇,沿观河北上。
九月十五日深夜,虽然距离汶水县十馀里处被发现,但苗元纬率部顺利登岸,警卫营直冲猛打,杀散来阻击的千馀汉卒,直驱汶水县外。
汶水县是平度州的内核,东望登州,西抵莱州,南即即墨,是登州、胶州战事的内核,也是分界线。
鞑靼攻入莱州之后,就选汶水县为粮草囤积处,最近半个月,大量的粮草、人口都是通过汶水县往东运送。
所以,驻扎在汶水县的鞑靼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