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屋西餐厅里,武藏海独自坐在熟悉的靠窗位置,面前的咖啡已经冷了第三杯。
三天了。
从他在久保诚矢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这七十二个小时里,他象一尊石雕,除了日常去制片厂点卯,几乎没有其他任何动作。而久保诚矢那边,除了派人送来了几张需要填写的,关于版税和署名变更的申请表之外,也同样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武藏海感觉自己象是在玩一场现实版的搜打撤游戏,他和久保就是两个趴在草丛里的伏地魔,拼的就是耐心,拼的就是谁更能忍。在这种级别的心理博弈里,谁先有动作,谁就在心理上输了半筹,而只要有一方开始行动,往往就是露头即秒杀。
他虽然派出了土方铃音、河井他们去搜集情报,但整个大映制片厂就象一潭死水的古井,水面之下没有任何波澜。土方他们很沮丧,觉得没能帮上忙,跑来找他道歉。
“监督,我们我们什么也没打听到。”土方铃音站在他面前,头垂得很低,声音里充满了沮丧,“公司里一切正常,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河井先生和青木先生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
她身后的河井二十九郎和青木一郎,脸上也带着同样的挫败感。
“不,你们做得很好。”武藏海当时是这么安慰他们的,“你们带回来了最有价值的情报,那就是‘没有情报’。”
他看着团队成员困惑的眼神,耐心解释:“这说明,久保正在谋划的事情,其保密等级很高,信息只在公司最上层的一个小圈子里流通。我们越是听不到风声,就说明他布下的这个局,越是凶险。”
这个反向思考,让所有人都脊背发凉。
内部的信息差如同铁壁,但武藏海并非只有这一条路。他立刻想到了被“巧合”地支去京都出差的大村秀五。
在这个没有手机,远程通信全靠固定电话和电报的年代,他除了知道大村去了京都之外,对其具体位置和下榻的旅馆一无所知,几天来的尝试联系都石沉大海。
这过于刻意的安排,反而印证了他的猜想,久保在清除他身边的智囊。
“既然你用信息差来构筑壁垒。”武藏海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蔓延,“那我就用人脉差,来敲开你的龟壳。”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一个穿着剪裁合体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正推开欧洲屋的玻璃门。
来人正是渡边义治。
这位四十二岁的东宝株式会社制片本部资深制片人(课长职),正处于事业黄金期。虽然还未拍出《日本沉没》那样的国民级大作,但他已是《哥斯拉》系列电影的内核制片人之一。
尤其是在1964-1970年间,他主导或深度参与了《摩斯拉对哥斯拉》,《怪兽大战争》等多部卖座作品的制作,是东宝“怪兽黄金时代”当之无愧的幕后推手之一。他的经验和人脉,遍布整个日本电影界。
简单来说,他就是一个超级加强ps版的大村秀五,现在大村秀五不在,向他请教,效果也是一样的。
“渡边先生,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武藏海起身,与渡边义治握手后两人落座。
“武藏监督相邀,我自然要来。”渡边义治笑容爽朗,带着大公司制片人特有的自信,“况且,上次欧洲屋一别,你的许多见解让我受益匪浅,一直想再找机会聊聊。”
侍者送上咖啡后,武藏海知道寒喧时间结束,该进入正题了。他调整了一下坐姿,用一种略带困扰的语气开口:“渡边先生,其实今天冒昧请您过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我有一位朋友,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他刚刚在业内有了点名气,但在那之前,他写的一个剧本,被一位资历比他深得多的名导拿走拍摄了,电影已经上映了一段时间,但剧本署名却不是他。”
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措辞,观察着渡边的反应。
“现在,一位与他有过节的公司高层突然找到他,说可以运作,把剧本的署名变更回来,署上他的名字。我这位朋友…有点拿不定主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知道渡边先生您见多识广,经验丰富,所以特意拜托我,向您请教一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渡边义治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他那双锐利的,见过无数行业风雨的眼睛在武藏海脸上扫过,随即露出了一个了然于胸的表情。他或许没听过“我有个朋友”这种后世网络梗,但以他在行业内沉浸二十年的阅历,几乎瞬间就拼凑出了故事的真相。
他没有戳破,只是缓缓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彻底收敛,语气变得严肃而冰冷:
“那个拍摄了电影的导演,是行业里的名导吗?他的资历,比你‘朋友’高得多吗?”
武藏海心里咯噔一下,点了点头:“是的,是位名导,资历深厚。”
“哼。”渡边义治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将咖啡杯放回碟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说道:
“武藏君,回去告诉你的‘朋友’。”
“那个说要帮他变更署名的人,绝对是不怀好意。”
“他这是要毁了你的朋友。”
武藏海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从渡边义治这样的行业巨头口中听到“毁了”这个词,心脏仍是猛地一缩。
他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急忙追问:“渡边先生,这里到底有什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