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也一步踏出,正落在离卦格上。
那格子不过方寸之地,一时之间二人只得紧贴而立,气息相闻。
萧佑只觉有失礼数,便要再挪动些位置出来。
秦之也却轻按他手臂,低声道:“莫动。此地狭窄,切不可触动了机关。”
她出言之时,耳尖微红。此乃二人第二次如此亲密,亦是她此生第二次与非亲男子如此靠近。
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跃动,脸颊微热,呼吸也悄然乱了节奏。
她强自镇定,将一切纷乱一扫而空,随后摒息凝神看向石阶。见又是正反九宫交错之局,与前无异。心中略一思忖,便要举步踏去。
萧佑见状,也顾不得冒犯,一把扯住她的衣袖低声道:“怎地叫你先行?若有猜测,叫某来试便是!”
秦之也回首望他,见他一脸关切,心头微暖,便轻轻点头道:
“我猜前番两次皆为正九宫八卦之局,杨太监必料我们会改走逆宫,因而此番我料定,依旧是正九宫!”
萧佑闻之,便毫不尤疑地踏将出去。脚步落定格内,石阶纹丝未动,无有异响。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如此继续依序前行,步步谨慎,再至九宫终处,二人与李清照商讨一番,便一改此前正行之法,决然踏上逆九宫之局,再次无事。
其后数局,众人反复商讨,其间杨蓁蓁终于开口,为众人讲述祖父性情。言及其曾听闻祖父屡次念叨“虚则实之,阴阴阳阳周而复始”
萧佑与秦之也得她指点,仔细推断,数局之间偶有变量,萧佑凭借过人身手,亦可借着绳索从容撤回。
眼见前方宫阁逐渐显露轮廓,檐角如钩悬于幽暗之中,其下又有无数屋舍影影绰绰,拱卫如星斗罗列,上下一体便似一座山城。
秦之也纳罕道:“自宣和元年始到宣和三年,短短数年之间,杨太监竟能暗中营建如此规模秘窟,当真是匪夷所思。”
李清照遥望宫阁,再细看身侧岩壁,沉吟道:“吾观此石壁,肌理层叠,有斧凿之痕,显是经年累月雕琢而成,并非天然。
以此工程之巨,非数十年不能成。汴京历代以来,屡遭水患,泥沙掩埋之下,便有战国大梁城与唐时汴州城。再观石阶连接岩壁之处多有新痕。
吾料杨太监不过借前朝旧城遗址修葺翻造,巧借地势,隐秘扩建,方成今日之局。”
众人闻言恍然,如此便说得通,杨太监为何能在短短三年之间,便可建造如此宏大的地下宫城。
众人又再行踏过两处九宫阵局,便在离卦尽头,竟是一处天然石台。
那石台宽约七尺,伸出岩壁二丈。在石台与山城之间,横亘一道三丈见宽的深渊,下不见其底,唯馀狂风呜咽。
待众人皆落在石台之上,举目望去,四下皆无前路。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李清照迎着狂风,就着火光,小心俯身探看深渊,不由慨然道:
“一路艰难到此,竟止步于断崖之前,天意乎?人力乎?怪道杨太监谶语之内有‘往来复行去,莫如一场空。’之句!”
萧佑默然,他与禁军将士历经生死方至此地。
眼前仿佛浮现出那些死去弟兄的面容,尤其是那位名叫“狸子”的年轻禁军。他还尚未娶妻成亲,便将性命留在了这幽暗地底。
若就此折返,如何对得起他们的牺牲?如何对得起父亲与二位叔父的拼死厮杀?又如何解救城外百姓!
打量着眼前这三丈深渊,狂风吹得他衣袂翻飞。
思及此前种种,萧佑将心一横,便解下腰间麻绳在手,又退至石台尽头,作势就欲纵身跃向对岸!
裴钧见状,心头一震,一把将他扯住,喝道:“你疯了不成!这三丈天堑,又有狂风为阻。便是你有你爹当日身手,亦未必能越!”
萧佑双目赤红,嘶声道:“不赴险何以开生路?杨太监藏金就在眼前,若就此退去,某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秦之也疾步而前,一把夺过萧佑手中麻绳,道:
“三丈天堑只是暂时险阻。我等有太师以为奥援,叫他遣来神臂弓手与能工巧匠,便可架设绳桥。何须你以命相搏?萧郎君切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