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杨蓁蓁跌在秦之也怀中,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而李清照与秦之也亦面露不忍,将脸别到一旁。
萧佑定睛望去,心头亦是一震,只见阁内榻上,赫然躺着一大一小两具破败枯骨。
那枯骨紧紧相拥,似至死亦不愿分离,衣饰残片尚存,依稀可辨是晚唐仕女与孩童装束。
蛛丝缠骨,尘灰覆面,死无葬身之地,何其残忍,何其不幸!
秦之也轻抚杨蓁蓁背脊以安其心,低声道:
“生逢乱世,仓皇辞庙。想必此二人便是朱梁豢养女子与幼女。伪梁幻灭,坐困迷阵,终至饿殍同朽,可悲可叹!”
萧佑闻言一叹,世间兴亡,不过转瞬。生逢乱世,何其不幸!
他默默上前,便要收拢遗骸,葬于院中。
恰在此时,那具孩童枯骨竟微微一颤,头骨缓缓转向萧佑,空洞眼窝直直望来!
萧佑悚然而惊,寒毛倒竖,手中宝剑险些便要斩去。却见那头骨之下沙沙作响,猛地爬出一只通体橙黄的蜘蛛。
那蜘蛛足有拳头大小,一双螯肢便似利刃,一张一合发出嘶嘶怪鸣。倏忽间,一道乳白蛛丝直喷萧佑面门!
萧佑将剑花一转,横削而起,剑光如月,蛛丝应声断作两截。只是蛛丝竟黏稠异常,粘在光洁剑刃之上,竟不滑落。
萧佑不及多思,这般大的怪蛛,必是毒物,自当除之后快。
于是,剑锋回旋,疾斩而下。
怪蛛凶性大发,八足疾舞,竟迎着剑刃猛然扑来。
但见剑光一闪,怪蛛应声裂作两半落在地上,流出一滩腥臭黄水,黄水渗入地板缝隙,瞬间腾起缕缕青烟。
萧佑衣袖掩鼻,退到秦之也三人身侧,道:“此非善地,不宜久留。”
说罢,便要护着三人退下楼去。
正待四人退至阁楼出口之时,四周梁柱、地板缝隙中,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骤起,由远及近,如同潮水漫涌!
几乎同时,院中裴钧的嘶吼声传来:“萧佑速退!阁楼上下全是蜘蛛!”
话音未落,萧佑便见楼梯上下、头顶梁木之间,无数橙黄蜘蛛如泄闸洪流般涌出,密密麻麻,瞬间布满视野!腥风扑面,蛛群如浪,层层压上。
萧佑心下一沉,一手执剑,一手持火,左右挥扫,火光剑影交织成网,堪堪挡住蛛群扑势。
火光映照下,蛛群嘶鸣不退,反如狂潮般层层压上,直叫萧佑与秦之也等人头皮发麻。
萧佑心急如焚,若只他一人,须臾之间便可突围而去。可要护得三位女子周全,难于登天!
正当进退维谷之时,李清照却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沉声道:“萧小子,将那窗棂劈开,咱们跳下去!”
萧佑眸光一凛,火炬挥舞,长剑轮转,烧得怪蛛嘶嘶哀鸣,劈得进者身作两半。生生护着三人退到窗边。
长剑猛然劈落,窗棂应声碎裂,木屑纷飞间,窗外无数怪蛛,纷纷跌落,露出一方豁口。
院中禁军纷纷攒射弩箭压制蛛群,裴钧与另外几名军士将火把捆缚长枪之上,高举狂舞,阻住窗外欲涌入的蜘蛛。
众人合力,终将窗棂豁口守住。
萧佑解下腰间绳索,便要递向秦之也。
秦之也却将之围在李清照腰间,随后低声道:“师父先走!”
李清照晓得此间危机,毫不推辞。
萧佑周身发劲,猛然抖动绳索,李清照忽地腾身而起,如燕掠空,径直飞出院中。
院中裴钧早有准备,未待李清照跌落在地,便一把攥住绳索,顺势一扯将其稳稳接住。
萧佑见李清照安稳落地,便将腕子一抖,那绳索顿时抽身而回。
萧佑眸子与秦之也对视,二人仿佛心有灵犀。秦之也微微一笑,又将绳索系在杨蓁蓁腰间。
杨蓁蓁杏眼泛红,一句“姐姐保重”尚未出口,已被萧佑凌空一荡送了出去。
“萧佑快些,蛛群越发密集,撑不了多久!”
裴钧在下方嘶声大喊。
萧佑闻言,猛然将手中火把掷向蛛群。
随后,一把将秦之也揽在怀中,轻声道:
“闭眼就好,莫怕。”
秦之也双颊泛红,玉臂轻轻环在萧佑脖颈,螓首微垂,低低应了一声:
“恩。”
萧佑深吸一口气,足尖猛地点地,抱着怀中之人,身形如离弦之箭向窗外跃出。
身前,众人面带关切,高举火把,为其照耀前路;身后,蛛群嘶嘶怪叫如影随形,扑将而来。
秦之也靠在萧佑怀中,迎面清风拂动,耳畔怪蛛呼啸;身似腾云驾雾,又如轻舟浮波,心中却悄然安定。
她从未如此刻般全然托付于人,生死一瞬,竟无半分徨恐。
“晏晏姑娘,可以睁开眼了。”
一声轻唤,秦之也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是院中众人不断攒射箭雨与挥动火把交织的身影;身后,是翻腾如潮的蛛海。
那群蛛潮,个个硕大,不下千馀,却如同被一道无形屏障所阻,盘踞在门檐梁柱之间,不敢越入院落半步。
众人见状,皆惊疑不定。
李清照俯身,以簪尖轻划地面,翻出些许橙红粉末,她指尖轻捻,凑近鼻尖一嗅,眉心微蹙,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