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佑嘴角带血,周身上下剑痕交错,衣衫破碎,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不堪。
裴钧单膝跪地,以刀支撑身体,整条右臂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脸上只剩下绝望的惨白与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王允诚亦鬓发凌乱,胸前衣袍被划破好大一道豁口,丝丝鲜血不断从内渗出,染红半幅衣襟。
他眼中此刻唯有滔天杀意,先前对萧佑那点惜才之心早已荡然无存!
就在此时,已接近山道入口的秦之也一行人,骇然发现那些原本埋头餐饮血食的怪哉虫群,竟毫无征兆地骚动起来!
杨蓁蓁忙将暖玉取出举过头顶,众人心惊胆战地紧缩在她周围,结成圆阵,凝神戒备起来。
但见场上无数怪哉虫,纷纷振翅而飞,汇作一条墨绿长龙直奔萧佑三人而去,对近在咫尺的秦之也等人视若无睹!
虫群如乌云盖顶,盘旋在三人的战圈之上,发出低沉密集的嗡鸣。
秦之也心念电转,适才这怪哉虫餐饮血食之时,便是被火炬焚烧亦不愿起飞,如今却躁动而飞直取对峙三人而去。
想来便是杨太监那股青烟后手所致!
秦之也心中一定,便向萧佑叫道:
“虫潮是奔着王允诚去的,你们快些退开,莫要与他纠缠!”
裴钧早已心胆俱裂,眼见墨绿虫潮果然涌向王允诚,哪里还敢耽搁片刻?
当即就地一滚,也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踉跟跄跄地拼命向山道口逃去。
萧佑本欲趁机抽身,岂料王允诚眼见裴钧逃脱,怒哼一声,袖中一把淬毒银针已如牛毛细雨般射向裴钧空门大露的后背!
萧佑见裴钧只顾逃命,毫无防备,心中暗叹,终究无法见死不救。他身形疾闪,剑光泼洒而出,堪堪将那片银针尽数扫落。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耽搁间,汹涌的墨绿虫潮已如泰山压顶,瞬间将萧佑与王允诚二人彻底吞没!
“七郎!”
“萧郎君!”
秦之也与杨蓁蓁同时惊呼出声。
裴钧翻身滚入山道口内,与秦之也等人汇作一处。
他乃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自晓得乃是萧佑又救了他之性命。
心中五味杂陈,既感且愧。只是若叫他奋不顾身冲入虫潮去救萧佑,却着实没有那个勇气。
“某无事,虫粉已不能叫我陷于幻境。如今这虫群专攻妖道,某尚可与之周旋,尔等且先退到塔外去,某自会伺机脱身!”
虫海之中,萧佑气喘如牛,金戈交击不绝于耳。
众人闻言,心中意动。他们早已被这地宫种种可怖景象吓破了胆,此刻生机在前,无人愿意再多停留一刻。
秦之也环顾众人,禁军面无人色,裴钧眼神闪躲,全无战意。
心中晓得纵使自己执意留下,亦于事无补。
甚至若是萧佑脱身而出,反倒要分心护她周全,徒增其累。
只得强压心中忧虑,咬牙向萧佑叫道:
“七郎切勿恋战,保全自身为要!”
说罢,与李清照、杨蓁蓁等人一道,护着伤者,匆匆向山下退去。
山巅虫潮呼啸,如墨云翻涌,置身其中的萧佑虽不受幻毒侵扰,却仍因吸入过量虫粉而头晕目眩,手中剑势不免渐显凝滞。
那王允诚更是不堪,虫潮皆为其而来,他纵有驱虫护身之手段,此刻也全然无用。
即便动用了绝学悬丝御剑之术,金剑化作一团光轮护住周身,剑风过处虫尸如雨落下。
但人力有时而穷,依旧有无数怪哉虫突破剑网,附着他身,啃噬血肉,不过片刻,他已是浑身鲜血淋漓,衣袍破碎,形如恶鬼!
萧佑眼见王允诚惨状,心知此獠已在劫难逃。
况且这虫粉甚是妖异,他虽无致幻之忧,却仍觉体内气血阻滞,头晕目眩,四肢渐有麻木之感。
心知须得伺机脱身,否则恐与王允诚一同葬身此地!他强打精神,便要寻隙突围。
岂料,此时异变突生!
那王允诚忽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孩拳大小的黄皮葫芦,屈指挑开瓶塞,将内里粘稠油脂奋力泼向空中虫群!
旋即,掌中发劲将那葫芦捏碎,又屈指一弹,一粒黄豆大小的银豆子射入虫潮之中。
“噗!”
那银豆子落入虫潮,倏尔爆开一朵幽紫色火花,霎时引燃了空中油脂。
漫天烈焰如紫蛇狂舞,倾刻间吞噬了大片虫群,焦臭之气冲天而起。
王允诚如法炮制,接连掷出数个葫芦,紫焰连环炸裂,无边虫海顿时如遭雷击,须臾之间,竟被焚灭大半。
残馀虫潮受此重创,攻势为之一滞!盘桓二人头顶,一时之间竟不敢再扑上前去。
萧佑见此情景,心头剧震!这手段,与昨日暗算父亲那青衣客所用的如出一辙!
岳叔父虽夺得王允诚手中那枚大葫芦,并交给晏晏姑娘,她亦随身挂着,只是时间仓促,二人尚未细究其中门道。
如今看来,果真是这妖道,特意将此阴毒之物授予青衣客,叫他暗算父亲!
思及父亲萧怀远重伤呕血的模样,萧佑不由怒火中烧,双目赤红,手中长剑陡然暴起凛冽剑光,直取王允诚咽喉。
王允诚此刻形同恶鬼,刚以压箱手段勉强逼退虫潮,方得稍稍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