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半边脸被火光映得如同修罗。但当他目光下移时,却发现这位杀神垂在身侧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玉坠——那是楠儿的贴身之物。
"下官多言了。
"沈知宴忽然笑起来,
"只是楠儿自小
"
"本王容忍你今日的僭越。
"萧珩在门前驻足打断他未尽的话,月光将他身影拉得修长,
"但记住——
"他回头时,眼中闪过一丝沈知宴读不懂的情绪,
"现在护着她的人,是我。
"
檐下铁马突然剧烈摇晃,盖过了沈知宴的回应。当夜风卷着残叶扑进书房时,案几上那盏没人动过的茶,水面正倒映着天边血色的月亮。
州衙门口的青石板还凝着露水,沈知宴的官靴边缘已经浸湿了一圈。他伸手最后调整了马车帘角的银铃,确保它不会在颠簸时吵到妹妹小憩。
"楠儿,暗格里备了玫瑰酥和茯苓糕。
"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碎晨雾,
"还有你爱喝的枇杷蜜,少放了糖的,记得用温水化开。
"
"楚明澜突然从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发间金步摇在晨曦中划出璀璨的弧线,
"我定把知楠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她调皮地眨眨眼。
沈知宴郑重抱拳行礼,官袍袖口沾了车辕上的木屑:
"有劳太子妃。
"起身时,他余光瞥见萧珩正翻身上马,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
车轮碾过青石的声响像是碾在沈知宴心尖上。他不由自主追了两步,忽见素白的手掀开车帘——沈知楠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
"大哥,回吧。
"她笑着,眼角却闪着细碎的光,
"我在京城等你。
"
沈知宴喉结滚动,最终只是重重地点头。直到马车转过街角,他仍能看见妹妹固执举着的那方鹅黄帕子,在风里飘得像只不肯落地的蝶。
"大人
"身旁主簿小声提醒,
"还有很多文书等着大人批注。
"
沈知宴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早已陷入掌心。昨夜书房中萧珩那句
"现在护着她的人是我
"犹在耳边,可皇家情爱比朝露还短暂,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好,他要尽快爬到更高的位置,成为楠儿将来的依靠。
马车微微摇晃着,窗边的流苏随着颠簸轻轻摆动。沈知楠靠在软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的缠枝纹,那是临行前大哥特意命人给她新制的衣裳。
窗外景色渐行渐远,熟悉的州衙屋檐终于消失在尘土之后。她垂下眼睫,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呼吸都变得缓慢而绵长。
"沈大人外放三年,按例也该调回京中了。
"楚明澜的声音轻轻传来,温热的手覆上她微凉的指尖,
"说不定等我们回京没多久,他就能跟着述职的折子一起回来了。
"
沈知楠抬眸,对上楚明澜含着宽慰的眼睛,勉强弯了弯唇角:
"嗯。
"
可她们都心知肚明——如今朝局动荡,云嫔得宠,沈家又失了圣心。大哥想回京,谈何容易?
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前方萧珩骑马的背影挺拔如松,玄色大氅被风吹起,露出腰间悬着的那柄乌鞘长剑。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微微侧首,余光往马车这边扫了一眼,又很快转回去,继续与太子低声交谈。
"前面找个镇子休整。
"萧珩的声音在萧景耳边突兀响起。
萧景闻言挑了挑眉,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向马车,顿时了然,促狭一笑:
"好啊,正好让马也歇歇脚。
"
车内的楚明澜见沈知楠兴致不高,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九连环塞到她手里:
"给,解闷用。这还是当年太子送我的,说是能静心。
"
沈知楠接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稍回神。她低头摆弄着那些交错的圆环,忽然听见前方传来萧景吩咐侍卫的声音:
"去镇上最好的客栈,要两间上房。
"
楚明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提高声音道:
"知楠近日容易梦魇,夜里需得有人陪着才好。
"
沈知楠听到楚明澜的话,顿时睁大了眼睛,脸颊
"腾
"地烧了起来。她慌忙伸手去捂楚明澜的嘴,指尖都染上了羞意:
"嫂嫂!我什么时候梦魇了?你别乱说
"
楚明澜被她捂着嘴,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含糊不清地
"唔唔
"两声,分明是在偷笑。沈知楠正要再说什么,车外突然传来萧珩低沉的声音:
"知道了。
"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滴温水落入她心口,荡开细微的涟漪。沈知楠的手顿时僵住了,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她慢慢松开捂着楚明澜的手,整个人缩回座位,恨不得把自已藏进软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