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洲城中一片混乱。
头顶的天空已经出现裂痕了。
裂痕的另一侧,仿佛水面的倒影,涌动的黑潮贪婪地啃食着。
虫灾马上就要到达了。
数千难民玩命般往外跑,洛绯烟召唤出触手驮起同伴们混在人群之中,但难民们很有良知,他们主动让伤员先逃,尤其是战绩最辉煌的黎夜的同伴们。
灾难之中的人性固然令人感动,但等待着所有人的只有绝望而已。最先跑出城区的几十个难民当场身亡,魏德尔虽死,但她留下的“啃噬所有离开绿洲城者”的命令依然残留看,虫们还没完全摆脱她的影响。
实际上有没有这道限制已经无所谓了,以铆钢城的经验来看,城区外几公里的郊区也会一并被虫灾吞噬,根本没有任何手段在不到几分钟内逃那么远,会瞬移的贝奥鲁格和他的渡鸦也无力再瞬移了,也不存在任何阻挡虫灾这个准王级别灾害的手段。
此时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绿洲城的东方,在十公里外,黎夜依然在和亚当激战。
他们的战场从城内转移到城外后就无人知晓战况了,最多只能远远看到东边的天空下出现了锈红色的光芒,低空有看倒悬的花海之影,听不到战斗的声音,离得太远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此刻,唯有祈祷。
祈祷黎夜的胜利。
祈祷亚当的败亡。
洛绯烟屏气凝神仰望虫灾。
ark焦躁地在担架上翻来复去。
贝奥鲁格担忧地望向东方。
璃忆雨紧张地嘀咕着“一定要赢”。
溶月疲倦地躺在地上。
秋寐稍微恢复一力气点后就施展佛法飞出城去,要死的话至少和黎夜一起。
就在这一刻虫灾,静止了。
天空的裂缝在即将被咬穿之际停止扩张,兆亿只虫组成的黑潮先是停下,然后黑色慢慢淡去,天空恢复成原本的苍白,空间裂缝也逐渐闭合。
那铺天盖地的虫之威压远去了。
虫灾离开了。
人们一开始还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习惯了绝望之后,希望就会成为蛊惑人心的虚象,越是甜美,越让人不敢触碰,只怕紧随其后的是更大的绝望。
但,虫灾没有再返回来,亚当也一样,吸走所有病毒成为最强的怪物的它没有一丁点杀回来的预兆。东方天空的倒悬花海也消失了,再也听不到任何战斗的声音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一—黎夜胜利了!
锈王大赦到达极限,彻底解除了。
黎夜的意识蒙蒙胧胧,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伤痛,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但是,无所谓了。
亚当死了,虫灾走了,绿洲城之围解除了,浩劫结束了。
就算在此刻殒命,“数千人命得到拯救”这个事实也足以让他安心地去了。
怀抱着这样的安心感,他让紧绷的心弦彻底放松,缓缓闭上眼睛,任凭倦意将自己的意识带走。
黎夜在恍中闻到金属的味道。
似乎是他在地下吃下的那指甲盖大小的一杯铁屑。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是从某种金属物体上磨下来的,只知道那玩意和锈之力产生了类似酸硷中和的效用。当它们同时存在于黎夜体内时,它们都不约而同地把自标从黎夜转移到对方身上,互相进攻,互相吞食,黎夜才得以保全性命。
看结果是锈之力赢了,毕竟锈之力已经在黎夜体内扎根多时,而铁屑只有那么一小撮,如果再多那么一点点恐怕结果就不一样了。
只可惜,他无法知道“铁屑”自身有什么“特殊力量”了,因为已经被锈之力彻底吃了,他新学会的锈装武库也只是锈之力的进阶,和铁屑没直接关系。
但,他隐隐有种感觉。
“铁屑的力量会给他招致灾难,最好别拥有”一一这毫无来由的直觉一直萦绕心间。
那个虫茧的来历也是个谜,为什么会在绿洲城地下?为什么会包裹着铁屑?记得贝奥鲁格说过他的渡鸦也是从虫茧里来的?既然是“虫”茧,看来是神秘的虫之王的手笔?
他在孤儿院醒来时听到的女人的声音十有八九就是虫之王了,从他脑子里钻出来的“信使虫”也是虫之王的眷属,用这种方法留下信息和物品,暗中帮助——
但,袍为何不现出真身?
如果不想现真身,为何不把信息说明白点,每次只留下只言片语?
是“不想”————还是,“不能”?
假如受到了某种限制,或者有什么别的东西在探查他的一举一动的话越想越可怕了。
虫之王,应该是“真王”吧?
能让真王感觉到威胁的,也只有其他真王了。
既然如此,为何黎夜能活到现在?
他离开废土后就没有刻意藏着锈蚀之力,毕竟他是要干架的,打起来根本藏不住。在铆钢城时,rege这个顶级强者已经注意到他了,那么这个世界上的一些其他大人物可能也注意到他的存在了,如果有真王想针对和虫之王交好之人,他分分钟就会灰飞烟灭。
(难道说—因为‘某种原因”,我被排除到了怀疑对象之外—?亦或是‘真王们因为各自的原因无法自由行动”——?还是两者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