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
昼夜切换。
难民们从临时房屋中醒来,在这新的一天,身体完全没有虫蛀复发的迹象,到了这一步所有人才真正松了一大口气。
被锈填补的肉体虽然照镜子时有点怪异,就如同每个人身上都染了锈斑锈痕,但实际上除了动起来是体内有点嘎啦嘎啦响,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说是“赐福”完全不为过。
现在已经不用担心生命安危了,但未来会怎样犹未可知。
人口只剩数千,珍贵的农田损毁严重,城市许多重要设施等待重建,很多人还没从失去亲朋的悲伤中走出来。现在最靠谱的选择是投身别的城市,但先不谈其他城市愿不愿意分享物资,能不能穿过有堕落者出没的原野都成问题。
如果还待在绿洲城的话农田在激战中被毁,“美味的粮食”这个最大的筹码已经难以再生产了,原本的存粮和天量的虫币早被魏德尔几乎运空了。以前绿洲城还有庞大的资产可以随便雇佣各方高手,现在嘛百废待兴,但怎么兴?
迷茫的羊群需要牧者,但谁来牧?
绿洲城原本的统治者波尔高家族只剩波尔高两姐妹了,父亲死了,亲朋和家臣死的死残的残。面对彷徨的人们,本该女承父业担起领导人职责的她们也茫然无措。
她们在流放地算是受教育程度极高的了,但老城主很清楚自己女儿的性格不是当一方雄主的料,也没啥战斗天赋,能招来几个有本事的金龟婿他就满足了,这也是为啥他在世时经常邀请各方豪杰来家作客。
“西尔维娅,你觉得——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姐姐奥利维娅被治愈后终于能舒畅地说话了,若再恢复恢复应该也能象往日一样一展歌喉,但现在她美妙的声音说出的却是丧气之语。
“我也不知道啊,去附近的大城市的话—东边的铆钢城听说连渣都不剩了,南方听说越来越不太平了,北方的城市——那距离对于几千人的长途跋涉而言,太遥远了——”
妹妹西尔维娅也一筹莫展,没了“绿洲城千金大小姐”这个头衔的她们什么也不是,没钱也没战斗力,根本没法自保。
“往西呢?如果能到达“学院”的地界——算了,那更远了,而且听说他们很排外。”
“唉——””
数千人要么各奔东西,生死看命,要么徒劳地留在绿洲城,等待英雄或明主英雄或明主。
姐妹俩对视了。
她们知道她们想到一起了。
但问题在于,人家已经出了这么多力,战至遍体鳞伤,都帮到这一步了,凭什么还要继续做白工呢?
她们现在没钱没权没战斗力,有什么能挽留人家的筹码吗?
“那个,姐姐,我在想——”
“恩——我也在想——”
“烦死了,那群熊孩子——”
贝奥鲁格拎着昨晚喝剩下的酒,偷偷从自己的临时房间溜出来了,不然的话那些大难不死后精神焕发的孩子们又要缠着他讲故事了。
但——烦归烦,感觉其实还不坏,让他回想起他在故乡时刚刚声名鹊起的那段时光。
他一边避开人群走一边喝酒,能看出人们在死里逃生的兴奋劲过去后都开始苦恼今后何去何从了。
(可怜的家伙们,但又能如何呢)
他不知不觉溜达到了原本的城主府的所在地,很多人都在废墟中挖掘东西。
波尔高姐妹也在这里,她们在神神秘秘地讨论着什么。
“哟,你们好。”
贝奥鲁格随口打了个招呼,她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交头接耳了几句,蹭蹭蹭地跑到他面前,略显窘迫地问道:
“打、打扰了,贝——贝奥鲁格先生?”
“呃,是我,咋了?”
“您知道黎夜大人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吗?”
“汗多腿肉脚臭脑子癫。(秒答)”
““
——啊?””
“啊,下意识就说实话了——反正我也不太清楚啦,当我啥都没说。”
贝奥鲁格也没多想,晃晃悠悠地走了,渡鸦在他肩上笃笃笃的啄他脑袋。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市民们从废墟里清理出来的东西,虽然经历了灾难,但一些物件还是侥幸保留下来的,比如一堆精美的肖象画“——嗯?”
他看到其中一幅画的瞬间视线就被粘了上去,手里的好酒从指缝间滑落在地,但他完全没意识到。
画中的这个人,这个美丽的女人,毫无疑问“喂!你们!问个东西!”
他饿虎扑食般冲向姐妹俩,仿佛要把她们活吃了。
“这些画是怎么回事!!!!”
“这是——这是家父的收藏——”
“你说城主?他喜欢收藏肖象画??”
“是的,他生前喜欢邀请英雄豪杰来绿洲城作客,而且会请画师为他很看好的人物留下画象。”
“这幅画上的,是谁!!!!”
他抱起一个16:9的长方形肖象画,上面画着一个端丽优雅的女子,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泽。
“忘了,这位女士—我们有点印象,大概是半年前造访绿洲城的?“
“她现在在哪!!!!!!!”
“你、你别吼啊?我也不清楚啊,且都半年之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