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来,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文檀都会回到第一次见到况野那天。
因为不想再过回原来的日子,她费心尽力的讨好况家,谨小慎微的活着,生怕别人发现她有一丁点不好。
幸好,这里的所有人都喜欢她这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但唯独况野对她厌恶至极。
那时的况野在文檀心理,就像一张并不完整的拼图。
她开始好奇他,观察他,迫切的想要找到拼图残缺的另一半。
有段时间,况野几乎不走出房门,事业几乎荒废,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
文檀路过他房间,会听见断断续续的琴音,她不懂音乐,但就有一种不可言喻的魔力,想要听他弹完一整曲。
况野似乎格外喜欢电吉他,虽然他的性格阴郁,但只要是在他手下弹出的乐曲,总让文檀嗅到一股自由洒脱的味道。
偶尔,况阿姨会让她帮忙送些水果到况野房间。
她敲开门,会看见他随意摊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他却浑然不觉。
烟雾从他微张的唇缓缓溢出,眼下留有淡淡的乌青,眼神是散的,空茫茫地盯着天花板上绚烂的水晶灯。
好像一个破碎又被人敷衍着粘回去的瓷瓶,文檀这样想。
不出意外的话,况野下一秒发现她推门而入,就会拧着眉让她滚。
被他这样欺负的时候,文檀表面委屈,心里却莫名其妙的腾起一股胜负欲。
她不信况野会一直讨厌她。
于是文檀开始毫无保留的、用尽毕生所学的招式,去试图捂化他这块冰。
为此,她还戏谑的写了一本攻略手册,恶劣的称它为【训狗日记】。
起初,她尝试过给他送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信心满满的烘焙结束,笑意盈盈的敲开况野的门:“哥,听说你爱吃英式司康,我特地去……”
况野冷着脸:“别烦。”
然后“咚”地关上了门,还不忘反锁。
文檀:“……”
好像多看她一眼会被雷劈。
后来,文檀送的东西都进不了他的房门,无一例外出现在垃圾桶里。文檀抓到他落单想和他谈心,他当着她的面戴上耳机和她侧肩而过,文檀怀疑哪怕就算是她死在他面前,他都能面不改色从她尸体上跨过去。
文檀郁闷,在日记里写下:
“他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情绪,只会压抑自己的,正在发霉的人偶。”
没有正向反馈,文檀很快玩腻,几近放弃,那本【训狗日记】也被她藏进了书柜,没有再打开。
然而转机就在她偷看况野和况群健在书房吵架那天。
书房一片狼藉,况野脸颊上的血迹从颧骨滑到下巴,爆发这样剧烈的争吵,况家上下却仿佛没人看见。
就好像发生这种闹剧是常有的事,已经见怪不怪。
这种猛烈的窒息感,一瞬间将文檀拉回那个狭窄逼仄的出租屋,她被父亲掌掴,母亲坐在沙发上约着麻将,熟视无睹。
或许是觉得同病相怜。
当晚,她再次叩响况野的房门。
房间静悄悄,没有动静,里面的人似乎也没有开门的打算,文檀却没有离开,固执的站在门前等待,直到况野烦躁的拉开门,站在她面前。
他比她高出许多,阴影几乎笼罩着她的全身,脸上还带着残余的戾气。
就在况野蹙着眉开口的前一秒。
文檀伸出手,把拆好的创可贴贴在他颧骨的伤口。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况野蓦地楞在她的面前。
呼吸都放缓了,眼底的错愕慢慢演化成其他复杂交织的情绪。
文檀动作很重,脸上也不带有任何讨好的笑,以往她做事大多具有目的性,但起码这枚创可贴是她发自内心。
她承认,她只是长得单纯,但心思并不简单。
甚至对况野好,起初也只是觉得好玩,想要逗逗他而已。
直到此刻,因为她微不足道的善意,况野心里密不透风的防线就能倏地裂出一条缝,文檀才发现,原来他只是想要一点真心的爱。
一点就够。
和况野确认关系的那个晚上。
昏暗灯光下,她蜷缩在他的床上,双眼紧闭着,睫毛在眼下投射出一小片阴影。
况野盯着她的睡颜,目光沉得像一潭死水。
不知盯了她多久。
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他缓缓伸出手,食指从文檀的额头轻轻游走,划过她的眉、她的鼻尖、她的人中,最后抵达她的唇。
那是一片湿润而陌生的土地,让他想用指尖耐心研磨。
周遭弥漫着她发梢的香味,浸入他的胸腔,况野呼吸渐渐紊乱起来。
在文檀面前,他好像总会分裂出两种人格,一面纵容自己,一面克制这疯狂耻辱的欲望。
“哥……”
文檀悠悠转醒,房间没开灯,她看不清况野脸上的神色,只能听见他命令般的语气:“再说一遍。”
“什么?”
“今晚对我说的话,”况野哑声,“再说一遍。”
文檀仰着头愣了好久。
她今晚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况野缓慢的垂下眸,缄默而执拗的盯着她。
不知道过去多久,她侧过头,对上他的双眼,才迟钝的想起来。
“我会陪着你。”
文檀笑得眉眼弯弯。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况野还是没说话,只是握住她抬起的手腕。
俯下身,用侧脸去蹭她的掌心。
她睡意朦胧,当然注意不到他颤抖的脊背、生理性抽动的眼尾。
一句无足轻重的情话而已,对当时的她而言只是打个嘴炮,过眼云烟的事。
她没想到况野真的会把这句戏言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文檀才知道况野那天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