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也是没想到,他刚病了不到一个月,帝国的“不征之国”莫明其妙就少了一个。
在朱雄英眼中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安南,在朱标看来并非必要事项。
最起码不是头等大事。
洪武十七年的当下,明帝国的重点依然是发展内政,并非对外扩张。
早年帝国修订《黄册》和《鱼鳞图册》,确定丁口和土地数量。
情况很不乐观。
北地人口最多的晋地,户数仅为60万,人不足400万,耕地面积约35万顷。
秦地情况更糟糕,户数仅为30万,人不足200万,地约30万顷。
最惨的是朱棣,封地内的土地面积虽然有50万顷,可仅有约16万户,人不足80万,有地无人亦是枉然。
为充实秦、燕、中原等地,朱标努力从晋地迁民。
又从江浙迁民入西南,增强对当地的控制力,成效斐然。
安南纵使一年三熟,大军出征所需的钱粮从何而来?
开疆拓土固然是好事,打下来之后若不能完成控制,在朱标看来是十足的好大喜功。
朱标心系朝政,拖着病躯来到乾清宫,求朱元璋收回成命。
兵乃国之重器,不可轻动。
以明帝国的实力,要发动一场灭国之战,至少需要三年,才能备足明军出征所需的粮草。
现在帝国这部战争机器还没有正式激活。
等机器动起来,想停都停不下来。
“父皇,安南虽有过错,并非大逆不道,小惩即可,怎可轻言灭国?
北征胜负未定,西南内忧外患,江南水涝,江北旱灾,内患未平,又起兵戈,此为不祥之兆。”
朱标半靠在椅背上勉力支撑,憔瘁难掩眉间忧色。
“熊,你病体未愈,且回去好好休息,莫要为琐事烦心。”
朱元璋温言抚慰。
“父皇,兵乃国之重器,岂是琐事?”
朱标也是无语,这要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朱元璋知道朱标的性格,遂命人宣朱雄英至乾清宫。
朱标不见朱雄英倒也罢了。
见到朱雄英,朱标顿时怒气勃发。
若非你这逆子妖言惑上,朝廷怎会轻举刀兵?
“父王可知这两月来,从晋、蜀、浙等地,自愿前往秦、燕、云贵等地的百姓有多少么?”
朱雄英不向朱标解释为什么要讨伐安南,从朱标最熟悉的领域入手。
“多少?”
朱标措手不及。
“仅朝廷登记在案的,已有140馀万户,近300万丁。”
朱雄英报出的数据,把朱标吓一跳。
以前朝廷说迁民,迁入地固然欢欣雀跃,翘首以盼。
迁出地多有推诿,如丧考妣。
人口即为生产力,乃是所有人的共识。
佃户对成为军户求而不得。
地方官绅却百般阻挠,不仅不鼓励移民,上下沆瀣一气,欺上瞒下,很多佃户根本不知道成为军户的好处。
更有甚者,将军屯恶意解读为充军。
民户转为军户之后,不再归各地官府管辖,而是由五军都督府直辖。
说到底,还是利益之争。
“此即为《日月》之功!”
朱雄英利用《日月》,成功撬动乡绅对“乡”的拢断。
洪武八年,明帝国将公立教育系统推广到村一级,每35户成立一所“社学”。
这一政策虽然在秦、燕、云贵等地流于形式,在江浙等富庶之地已经得到坚决推行。
朝廷强令各布政使司,为每一所社学订阅一份《日月》。
并强令社学学督,将《日月》作为重点讲读。
不仅要为社学的学生讲读《日月》。
而且还要为当地的百姓详细解读朝廷的政策,让他们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已知民转军乃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以前绝大部分佃户根本不知道朝廷有这一项政策。
现在既然知道了,立时从者如云。
“如此急功近利!此乃祸国殃民之策!”
朱标怒急攻心,几近晕厥。
守候在旁的太医和太监顿时一拥而上,顺气的顺气,捶背的捶背,好不容易才把太子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朱标生气是因为,移民非一朝一夕之功,没有个三五年,看不到成效。
从江浙迁民,肯定会影响到江浙地区的农业生产。
到时候新移民要补贴要扶持,江浙地区的税粮若大幅减少,的确是祸国殃民,
社稷倾复都有可能。
“父王可知江宁的《鱼鳞图册》已经修订完成?”
朱雄英想让朱标知道,政策的推行,其实没有某些朝廷重臣描述中的那么难。
关键不是难不难。
而是想不想。
朝廷当年第一次修订《鱼鳞图册》的时候,基于某些朝廷重臣所说的技术原因,所以在丈量土地的时候,设立了一个浮动值,允许误差在5之内。
蒋??对江宁土地进行精确测量后得知,几乎所有土地的误差值,都在5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