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精图治,中兴大雍,有一番作为!谁知天灾人祸接连不断!荆州战事、登基典礼、河北赈灾,哪一项不是吞金的巨兽?”
他猛地站起身,像困兽一样在御书房内烦躁地踱步,声音越来越高:“维岳!你可知,如今朕这朝廷,表面上看风光无限,威加海内!实则已是千疮百孔,捉襟见肘!河北数百万灾民,眼巴巴等着朝廷拨钱修房舍、买种子、置农具、恢复生产!九边数十万将士,等着朝廷发饷银养家糊口、购置军械、维持边防!还有这满朝文武,宗室勋贵,各地的官员吏目,哪一样不要钱?哪一处能短缺?可钱从何来?!银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陈彦完全理解皇帝的焦虑与愤怒。打仗、救灾,从来都是最烧钱的事情,足以拖垮一个鼎盛的王朝。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正需用钱之时,却接连遭遇如此重击,国库被迅速掏空,甚至出现巨额赤字,这简直是致命的危机。
“李尚书提议缩减用度,乃至……缩减新军粮饷,亦是无奈之中的无奈之举。” 皇帝停下脚步,看向陈彦,目光复杂,充满了挣扎与权衡,“维岳,你执掌新军,深知养兵之费,尤甚养官。新军将士一人双马或配重甲,装备力求精良,饷银远超旧军,日常训练消耗的箭矢、马料更是巨大,确实是一笔极大的、持续性的开销。如今国库空虚至此,若……若暂缓新军扩充计划,甚至……略微削减日常训练用度,或许能挤出一些银钱,解这燃眉之急,让朝廷能喘口气……”
陈彦立刻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饮鸩止渴,后患无穷!”
“哦?” 皇帝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似乎希望陈彦能拿出更好的办法,“维岳有何高见?”
“陛下!” 陈彦站起身,肃容正色,声音清晰而坚定,“新军乃国之重器,是陛下震慑四方、稳固江山的基石,更是未来扫平边患、开创盛世的依仗!荆州平叛,新军锐不可当;河北维稳,新军纪律严明,战力与效能,陛下有目共睹!如今朝廷看似暂稳,然北有匈奴虎视眈眈,屡次挑衅;值此多事之秋,新军初成规模,士气正盛,宛若利剑初磨,若此时削减其粮饷,必使军心浮动,将士寒心,训练废弛,战力锐减!前期的巨大投入,岂非付诸东流?一旦外敌入侵或内乱再生,无精锐可用,难道要指望那些不堪大用的旧军卫所吗?届时悔之晚矣!裁军节流,无异于自毁长城,自断臂膀! 此例一开,后患无穷!”
皇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苦恼地坐回去,双手撑在龙案上,声音充满了痛苦:“朕岂能不知?岂能不知新军重要?!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空空如也,难道要朕眼睁睁看着河北重建停滞,灾民再次生变?眼睁睁看着边军因欠饷而哗变?眼睁睁看着朝廷各部衙门停止运转?维岳,你是带兵的人,知道饿肚子的兵会干什么!也知道饿肚子的百姓会干什么!”
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重的、几乎实质化的压力笼罩着君臣二人。
陈彦眉头紧锁,大脑在飞速运转,排除着一个又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问题的根源在于“开源”!朝廷的收入来源太单一,太脆弱,完全依赖于农业税和少量的商税,且征收体系弊端丛生,效率低下,根本无法应对突发的大规模危机。
一个大胆、冒险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想法,逐渐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这或许是一场豪赌,但也许是目前唯一破局的希望。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皇帝,那眼神中的锐意与决断,让心烦意乱的皇帝都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陛下,节流终究是权宜之计,且易生弊端,尤不可自损武力。为今之计,若想破此僵局,度过难关,并为朝廷奠定长久之基,唯有——开源! 开辟新的、稳定而充沛的财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