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魂飘在老龙山上空”的状态。
——
散会之后,人群从礼堂往外涌。
胖子边走边在群里吼:“报名表什么时候发?我要先抢个不去汛情第一线的名额,只做后方剪辑!”
有人回他:“你剪个鬼,你连手机都保不住。”
我被几个人拍了肩膀:
“哎,古柳村的,考虑考虑啊,回去一趟还能拿补贴,赚了。”
“到时候记得多拍点素材,咱们宿舍账号也跟着涨一波粉。”
我笑笑:“我回去拍我妈拿拖鞋打我的画面,你们要吗?”
大家笑成一片,以为我在开玩笑。
只有程溪,一直走在后面,没说话。
人群散到教学楼前,她才快走两步,追到我旁边。
“你要去吗?”她问。
“你猜。”我故意吊她胃口。
“你别又搞那种嘴上说不去,最后偷偷报名。”她皱眉,“我最讨厌这种。”
“你怎么知道我会偷偷报名?”我笑。
“因为,你上次就是这么偷偷分运的。”她脱口而出。
我一愣。
她也愣了一瞬,显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虽然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分运”,但她察觉到了我那种“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明显比别人累”的状态。
“你昨天那样,叫分运吗?”她反问。
“你看见什么了?”我反问回去。
“看见你洗澡停水、被点名、军训淋雨还被教官点名加练。”
她说,“还有你妈的视频通话你挂断之后那张脸,像是刚背完高考志愿书的那种。”
我没说话。
她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表情,很欠揍。”
“谢谢夸奖。”
“我的意思是——”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偏开,“你要做决定就快点做,别搞那种‘我只是在观察’的戏。”
“你怕我怎么搞?”我问。
“我怕你为了‘保一整个村’,把自己全押上。”
她看我一眼,“然后,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来让我见证。”
这句话,说得又准又狠。
我笑了一下:“你有时候讲话,真的一点也不可爱。”
“我又不是为你可爱。”她翻了个白眼,“我为我自己活着。”
她转身要走,又被我叫住:“喂,你就没一点点兴趣?山河项目、平台合作、实践证明——这些听起来都挺对你胃口的。”
“对我胃口的是:好专业、好工作、好房子。”
她说,“至于什么实践和项目,都是附加条件。”
“那你不去?”
“我会去。”她说,“但我不会让别人给我的家乡下定义。”
这句话像一块小石头,砸进我心里。
——不会让别人给自己的家乡下定义。
那我呢?
我这几年做的是不是,恰恰是在一点一点放弃这个权利?
她走远了,背影挺直,一点也不像会被谁的命运拖累的人。
我站在原地,手机又震了一下。
这次是顾晚星。
【顾晚星:下午好,林同学。】
【顾晚星:打扰一下,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回了个“?”
【顾晚星:我们跟平台那边开了一次小会,他们很想知道——古柳村那条‘运气被偷走’的视频,是玩笑,还是真有这种民间说法?】
我盯着屏幕笑了一下——
民间说法?
你们玩“灵异乡村调研”玩得这么专业。
【林宴:民间说法是有的。】
【林宴:但你要真拿去当选题,得做好被人骂“消费苦难”的准备。】
过了几秒,她回过来:
【顾晚星:你说得对。】
【顾晚星:我个人是希望——如果真的要拍,那第一个讲述的人,最好是你。】
我愣住。
【林宴:为什么?】
【顾晚星:因为你讲的时候,会有一点愧疚感。】
【顾晚星:愧疚感,会让一个故事不那么刻薄。】
我盯着那两句看了很久。
这姑娘很危险。
她看人的方式,属于那种“不是很懂风水,但会看脸色和气场”的类型。
我能感觉到她不是“消费我”,她是真的在想:怎样让一个故事在平台上活下去,又不那么伤人。
我打了好几个字,又删掉。
最后发过去的是一句很平的:
【林宴:我再想想。】
她秒回了一个“好的”。
后面跟着一句:
【顾晚星: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都尊重。只是在流程上——如果你要去,我们可以把你优先列为种子参与者。】
“种子参与者”四个字,有点像“试点小白鼠”。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兜里。
——
晚上回到宿舍,雨终于彻底停了。
操场上还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反光里一块块天,碎掉了又拼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