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说:“那不还是村干部说了算。”
有人回:“人家小宴读过书的,可能比我们会算。”
“第四,钱怎么算。”我继续往下说,“城里卖出去多少钱,扣掉运费、包装费、公司那边的成本,我们这边拿七成。具体每一单的账,会在手机上有记录,每个月在便利店门口贴出来,谁都可以去看。”
底下有人问:“手机都没有咋看?”
“你可以去看别人手机。”我说,“看不懂就让孙子给你念。”
又是一阵笑。
“第五,出问题怎么办。”我把粉笔在黑板上磕了磕,“这个最重要。”
“如果市场不好,对方要撤,我们要他们提前三个月说清楚,不是说今天说明天就不收你菜了;如果菜在路上烂了,要分清是他们运输的问题还是我们自己菜不合格。”
我顿了一下:“总之,不是‘你们跟着公司混,公司说啥就是啥’,而是‘谁出的问题,谁认’。”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有人点头,有人眉头皱得更紧。
讲完“规则”,才轮到“报名”。
我举起那叠表:“想参加试点的,今天可以先领表回去看,家里人商量好了再交上来。条件大概是——”
我又简化了一遍:
有一定的土地(不是种一畦菜就想上高速);
家里有人真打算靠种菜吃饭,不是玩玩;
以前欠集体账太多的,优先考虑先把旧账理一理,再谈新生意。
最后那句一说,底下有几个人下意识低头。
老马挤在第二排,背挺得笔直。
他旁边的老吴(就是当年孩子高烧拖成后遗症那家)悄悄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报不报?”
“你不报?”老马回。
他们俩互相对视了两秒,谁也没先抬手。
倒是刘婶,第一个举了个手:“那我能不能报?我家没多少地,但我弟弟那边还有几亩,算一起不?”
“可以报。”我说,“到时候一起看总分。”
现场气氛从一开始的谨慎,慢慢变成一种怪异的热络——
谁都怕吃亏,又谁都怕错过。
“那…我也领一份。”老吴终于举了手,“试试呗,反正现在也干不出啥花来。”
“再给我一张。”老马接着喊,“我家今年本来就打算多种一点。”
后面有人干笑一声:“你们家去年菜烂在地里那一片还没收拾干净呢。”
老马脸一红:“那不就是没销路嘛,现在来了不正好…”
几个年轻人互相使眼色,说“你看嘛,先富的果然还是那波人。”
我假装没听见,把报名表一张张递出去。
王支书把手举到一半,又慢慢放下。
他咳嗽了一声:“我家就不报了,我这当干部的,还是别抢村民名额。”
——不抢“名额”,不代表不抢话语权。
会散之后,祠堂门口像菜市场。
有人拿着表当场问:“这个‘家庭信用记录’咋填?”
“啥叫‘参与集体事务’?平时来扫过两次地算不算?”
苏小杏抱着一摞表从人堆里挤出来,汗黏在脖子上:“你这破项目,可真会惹事。”
“你不觉得很有生气吗?”周甜举着手机,一脸兴奋,“你看这一张张脸,要么是‘想搏一把’的,要么是‘怕被落下’的,都很真实。”
“你这是要拍《谁配先富》是吧。”我说。
“这个题目不错。”她认真地点头。
晚上,我们在山河里后院摊开报名表。
一共 11 户。
老马、老吴、刘婶弟弟家,还有几家平时种菜卖给镇上批发商的老把式,也有一户年轻夫妻,刚从外面打工回来,说要在村里“重新开始”。
“十一户选三户。”小杏啃着一块西瓜,“要得罪八家。”
“你数学挺好。”我说。
“看不出来你很开心。”她看我一眼,“你嘴角那条纹都下垂了。”
罗雨薇把眼镜摘下来,揉了揉鼻梁:“我们先按评分来,看结果怎么样。”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评分表格调出来,一边念一边填:
“老马家——土地面积 15 分,经验 18 分,信用记录…负债多,但是没赖账,给个 14 分;集体事务参与…之前种过山河里试验田,20 分;家庭困难程度…孩子在上学,去年绝收,18 分。”
一串加下来,老马家 85 分,暂列第一。
我看了一眼,没说话。
“老吴家——土地面积 12 分,经验 15 分,信用记录…医药费欠着,跟医院还在分期,13 分;集体事务…偶尔来帮忙,10 分;困难程度…孩子后遗症,基本丧失劳动能力,20 分。”
“70 分。”罗雨薇敲下回车。
“刘婶弟弟家——土地 10 分,经验 8 分,信用记录 16 分,集体事务 15 分,困难…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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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她说,“差一点。”
周甜探过头:“那是不是可以搞什么‘特别鼓励’,比如‘搞宣传优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