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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肉眼可见地紧了一下。
“但这事也没那么简单。”我继续,“村里想搞项目,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不搞,只靠种地,早晚穷得连小孩都留不住。”
“上面要指标,下面要机会,中间有些人真的在用心干,有些人动了小心思,还有些外面的人,就盯着咱们这点混乱来赚快钱。”
“今天这张清单,是把锅从我们脑袋上,先挪到桌子上。”
“锅得分着看,哪一块是谁的,哪一块是时代的,哪一块是外头人的。”
“都拆开了,才有可能一块一块还。”
这段话说完,我自己都有点喘。
我不是说书先生,平时也不擅长讲这种“大道理”。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几十双眼睛底下,我突然很想把话讲完整。
王支书咳嗽了一声,接过话筒:“小林今天讲得还挺……还挺清楚。”
他顿了顿,视线从村民脸上一扫而过。
“以前搞项目,有成功、有失败,这是事实。”
“有责任的,我们不推。”
“但是——”他反手指向梁思曼,“接下来要搞的事情,你们不能拿过去的失败,当借口什么都不干。”
他这话说得够狠,也够实在。
梁思曼笑了一下,站起来,往前走了半步。
“刚刚那张清单,”她开口,“比我想象的要长。”
底下一阵小笑。
“也比我去过的一些地方,要诚实。”
她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很多时候,烂尾不怕讲,怕的是没人讲——烂着烂着,就成习惯了。”
“对我来说,”她停顿一下,“今天我就当是给自己上了一堂‘古柳村近代项目史’。”
“下午,”她抬眼看了看所有人,“我们再聊聊,你们想要什么样的‘下一张表’。”
“是继续多几条‘烂尾’,还是换成‘开了店、修了路、孩子回来打工’的那种。”
她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戳在点子上。
会场里的气氛,慢慢从“被翻旧账的不安”,转成“想听后文”的安静。
“上午就到这儿吧。”王支书看了看表,“大家回去吃饭,下午两点,祠堂开第二场,专门讲‘以后要怎么干’。”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起身,有人还在低头翻手机。
我松了口气,把文件夹夹紧。
刚准备下台,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是罗雨薇——镇里那个写材料的小女干部。
罗雨薇:你们村说明会的视频,已经在我们局里传开了。
刚才开碰头会的时候,领导问了一句:
“谁让他们把以前的烂尾公开讲这么细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
紧接着,她又发了一句:
罗雨薇:别怕,有些人觉得你们乱搞,有些人觉得你们是真想干事。
还有——
别抬头。
别抬头?
我条件反射地——抬头了。
大队部门口,那条坑坑洼洼的村路尽头,一辆黑色的 suv 正慢慢开过来。
车窗反着光,牌照是外地的。
车停在横幅底下,车门“咔哒”一声打开。
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西装笔挺,鞋一看就不沾泥。
我见过他。
在镇上那次“阳光下谈”的座谈会里,他坐在山河社那一侧,笑得很温和。
赵启明。
他抬眼看向这边,视线越过横幅、长凳和人群,在空中停了一秒。
然后,冲我笑了笑。
那笑意,比阳光还亮一点。
亮得我后颈一凉。
【系统提示:】
【外部势力“山河社”主要执行人,气运标签:
——擅长“拆旧立新”,善用“未来”作筹码。】
【友情提示:】
【从现在起,说明会不止一场,是一整季。】
我握紧了手里的文件夹。
——烂尾清单才刚念完。
——追账的人,就已经到了门口。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