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礼堂里,某个家长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你这不是给孩子泼冷水嘛?”
这句打破了现场那个尴尬的平衡。
杨静回头,看向那位家长,目光很平静:“我不是给他们泼冷水,我是在帮他们刹车。”
“你们自己想想——”
她看向台下的家长,“这十几年,多少老师、多少班主任,在用他当例子?”
“‘你看人家林宴,苦一点算什么?’”
有家长本能接了一句:“我们也经常这么说……”
礼堂笑了一圈,又有点心虚。
“可是你们忘了一个前提,”杨静淡淡道,“你们家孩子,没带着一村的气运走。”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砸在水面,炸出一圈很大的涟漪。
王支书的手在桌子底下一顿。
周甜坐在后排,手机举到一半,眼神突然认真起来。
我被说得想低头,又硬生生把视线抬着,看着讲台上这个女人——
当年她一句“努力不一定有回报”,把我所有青春鸡汤都砸碎了;
现在她当着一屋子人,说出了那句我一直不敢让别人说出来的——“你这命,别人没法学。”
“努力重要,”她收了收语气,“但努力之前,你们要先知道——自己从哪儿起跑。”
“有的孩子,生在普通工薪家庭,起跑线在县城。”
“有的孩子,生在像古柳这样的村,起跑线在山脚下。”
她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还有一些人,比如——”
她朝我点了点头:“像他。”
“起跑线是在你们所有人的肩膀上。”
礼堂里一片窒息的沉默。
我突然感觉背上有点发凉,像是无数视线绕了一圈,又落回我身上。
杨静往讲台前站近了一步,放软了声音:
“认命,不等于认输。”
“认命,是承认这些起点确实不一样,不要再把所有不公平,都解释成‘你们不够努力’。”
“改命,是在这个前提之下,想办法找到属于自己的出口——”
她举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字:
多选项。
“你们这代孩子,”她对着台下那些十几岁的脸说,“要知道的不是‘只剩一条路’,而是——”
“除了高考,还有什么能让你们不至于一辈子被困死。”
她开始举例,讲县里的职校、讲技校、讲外面城市里那些愿意收学徒的工种;
讲“有的人适合书本,有的人适合手艺”,讲“不要再用一个模子去扣所有人”。
说到一半,她突然转向我:
“林宴,你上来坐这儿。”
她在讲台一侧搬了把椅子,示意我坐上去,像示范道具。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台,背靠黑板,和她并排坐着。
“你们可以把他当一个例子,”她对着全场说,“但别把他当唯一正确答案。”
“他这十年走的路,是一整个村子帮他垫出来的。”
“他现在回来做的每一件事,本质上就是——把那条路,再拆成很多小路,还回去一人一点。”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我。
但我心里很清楚:
——这句话,比什么“你真棒”都沉。
台下有个小男生举手,声音怯怯的:“那我们,还要不要好好学习?”
这问题问得直白,把礼堂所有大人的虚伪都逼到墙角。
杨静笑了一下,那笑不温柔,甚至有点苦:
“要。”
“但你们要知道,学习不是为了‘变成林宴’。”
“而是为了——”
她在黑板上又写了两个字:
不白干。
“让你将来在做任何选择的时候,不至于被人随便糊弄。”
她放下粉笔,转身对着那帮孩子:
“有人跟你说‘好努力就够了’,你至少要有能力问一句——‘那你家孩子,是不是也只靠努力?’”
这句话,直接把礼堂里一部分家长的脸色拧了两圈。
但又没人敢当场回。
身旁的县里领导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只剩“官式中立”。
罗雨薇在台下,飞快记笔记,像是在盘算这段话能不能写进“活动简报”。
顾晚星的摄像机一直没停,镜头里的杨静像一把刀,
每句话都在削掉一点“励志横幅”的光亮。
讲座结束前,她看了我一眼,忽然换了一个很轻的语气:
“最后,我想跟前排这位,曾经让我很想骂人的学生说一句。”
全场又笑了一次,我也忍不住跟着笑,笑得有点无奈。
“你现在做的,不是修一条新路。”
她说,“你是在给一群人补十年的课。”
“村里那些大人,小孩,这些年被骗了太多次——被鸡汤骗,被项目骗,被口号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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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说话,尽量别骗。”
她顿了顿,补刀:“哪怕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