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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宁if线番外(1 / 1)

1

成帘的雨幕模糊了视线,我只记得雨很大。

那天,我站在金銮殿外,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地,又溅起,将我的裙摆和鞋履浸湿。

素日爱洁净的我视线没有在脏污的襦裙上停留,只紧紧盯着那大殿。

雨幕阻隔了视线,我便瞪眼瞧。墨黑的鬓发胡乱黏在双颊,任由天水无情拍打。

世事无常。

三日前我刚行笄礼,来往恭祝之人挤满了占地20亩的赵府,上至皇亲国戚世家大族,下至街头小贩行乞小儿,无有不至。皇后亲自为我加笄,公主为我祝词,皇帝亲赐谕旨封我为县主。

短短三日。

我从尊贵的县主变成罪臣之女,我爹从一品大员沦为私造军械的罪人,整个赵府,一百多人通通下了大狱。

我觉得有些恍惚,甚至说荒诞。仿佛悬浮在空中,感觉不到实地。

后来的事也记不清了。只依稀听到物件砸在地面,高声的怒斥,还有沉重的闷哼,全都隐匿在盆泼大雨中。

漆黑阴沉的天,压抑的呼吸,无望的恸哭声,黏腻的湿气,阴暗狭窄的空间,扎人的枯草,腐臭的气味。

“宰相赵玄科私造军械,犯上谋逆,处以斩刑。赵府男子年十六以上同罪,其余人皆处绞刑。夷三族。”

“部曲、资财、田宅一并没官……”

2

三年了。

那场噩梦还死死纠缠着我。

我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我骄纵、恶劣、高傲、自大,可我确实也非大奸大恶之辈。我不曾害过好人。

我没想到会遭此变故。

爹娘、兄长、妹妹、管家,一天之内,我全家被灭。

我却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

我像老鼠一样藏头露尾地流窜三年。我成了从前我最看不起的“低贱”之人。

师父也不见了。

我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活着。

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亲近我。

我像一缕幽魂飘荡在这世间。

三年里,我过得很苦。

我习惯了锦衣玉食。我的手娇嫩,没做过几天针线活,我的脑子很笨,看不懂书。

我只会给人下毒。

可这不能让我活着。

我也想过死。可我不甘心。

家仇未报。

我终究还是活下来了。

我会帮大娘浣衣,一次一文钱;我会织新巧的贵族花样,这个贵一点,就是学得慢,一件两钱;为了生活,我甚至还用我最擅长的毒药帮邻居阿婆药老鼠,也是一次一文钱。

我居然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坚强。

药老鼠的时候,我还能笑出声来,不免觉得荒诞。如果从前的我知道,势必要乐个四五日。

我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努力活着。

我跟坊间的老医师学了药,我开始治病救人,就当为从前的我赎罪。

但我确实也没变善良,我骨子里还是坏的。欺负我的人被我砍得断了手臂,抢我钱的人被我毒得半身不遂。

我好畅快。

我还是这么坏。

我突然很急,迫切想要找出真凶。我要把毒从他的眼鼻口耳中一点一点灌进去,让他难以呼吸,难以视物;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看着自己不再娇嫩的手,看着自己苍白的脸。我恨恨笑了。

我果然还是我。恶毒、睚眦必报。我安心睡了。

3

最窘迫的时候,风和日丽的一天,我不小心……抢了老鼠的饭吃。

吃得很撑……

那三天,我第一次吃上饭。

所以吃得很急。一手扒开那些老鼠,灰头土脸地趴在地上,嘴几乎贴到泥土,也看不清吃的是什么,只知道有一团白花花的东西聚在那里。

然后火急火燎地往嘴里塞,边吃边吐,好歹算是吃了点进去。

长久不进食的胃很难一次性容纳太多食物,就那一点都让我撑得胃疼,捂着肚子缩在角落哭。

那是我爹娘死后一个月。我还摆着清高和骄傲,也不愿意承认曾经拥有的一切转瞬消逝,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回忆从前让痛刻在骨子里,想看未来又迷茫,我只能假装不悲不痛、麻木地一天一天耗着时间。

我从前没体会过愧疚这种感觉。在诗坛乐会上,我听他们说路有冻死骨,我会感慨,只是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

我没感受过寒冷,没经历过饥饿,没看过人绝境中一点一点丧失生命。

我只会说,他们好可怜。这种感情,就像是可怜小猫、小狗一样。

可现在,我也成了小猫小狗,成了最可怜的人。

我可怜,却也不可怜。

毕竟,我是个坏人。势大的时候,欺负人。势弱的时候,连老鼠都欺负。

我好坏。

我一直这么坏。

——就算是只有我一个人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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