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转身时,他看见自己的脸正从皱纹里一点点浮现。
“第47次轮回,你终于肯见我了。”老沈溯的牙齿掉了大半,说话时漏风的声音让沈溯想起童年时的风车,“知道为什么每次死亡节点都在7月17日吗?”
桌面上的玻璃杯突然炸裂,水流在桌面上汇成莫比乌斯环的形状。老沈溯的手腕上,联邦监狱的电子镣铐正在倒计时:00:01:32。
“因为那天你妈把你生在熵减实验室的培养舱里。”老人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岩浆,“你以为共生意识是自然觉醒?看看你的脊椎——”
沈溯猛地扯开衣领,皮肤下有淡青色的纹路在蠕动,那些纵横交错的线条正在缓慢聚拢,最终在锁骨下方形成一个完整的环。老沈溯的笑声突然变得尖锐:“那是联邦植入的控制器!每个轮回都在修正你的记忆,可你每次都要去碰那个死亡节点——”
电子镣铐的警报声刺破耳膜时,沈溯看见老人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囚服下露出与自己相同的疤痕。探视室的单向镜外,穿白大褂的女人正举起数据板,她胸前的工牌照片在林夏与某个陌生女人之间闪烁,而那女人的脸,分明是记忆中母亲的模样。
林夏在监控室的储物柜前停住脚步,手里的身份芯片正在发烫。半小时前她在3号培养舱的夹层里找到这个,芯片背面刻着的编号与自己的联邦通行证一致。此刻柜门的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瞳孔正在变成淡绿色,和培养舱里的营养液一模一样。
“他们说你是共生意识的载体。”镜中人突然开口,声音与她自己的重叠在一起,“可你昨晚梦到的熵减实验室,其实是你七岁时被带去的地方吧?”
林夏后退时撞翻了垃圾桶,里面的废纸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张是张手术同意书,签名处是她的笔迹,而日期栏填着2187年7月17日。更诡异的是手术对象那一栏——沈溯,括号里标注着“胎儿”。
监控屏幕突然集体切换画面,三十六个沈溯同时在各自的场景里死去:有的被电梯门夹断手臂,有的在咖啡杯里溺亡,还有的正被镜中老人扼住喉咙。但死亡的瞬间,所有培养舱里的躯体都同步抽搐,脑波仪上的曲线突然重合,形成完美的正弦波。
“他们来了。”镜中人抬手指向她的身后,林夏转身的刹那,看见休息区里那些凝固的研究员正在缓缓转头,所有人的瞳孔都变成了淡绿色。最前面的实习生咧开嘴笑,露出与咖啡杯倒影相同的弧度:“你以为沈溯是试验体?看看你的体检报告——”
一张纸从通风口飘落,林夏接住的瞬间,纸张突然变得滚烫。上面的脑部扫描图里,她的海马体呈现出莫比乌斯环的形状,而扫描日期,是十年后的2197年。
沈溯在电梯坠落的失重感中睁开眼,轿厢顶部的通风口正源源不断地涌入淡绿色的雾气。他摸向胸口的芯片,那里已经空无一物,皮肤下的环形纹路却在剧烈发烫。
“找到她了吗?”共生意识的声音第一次如此清晰,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林夏是关键节点,她的记忆里藏着真正的起点。”
电梯在剧烈震动后骤停,门打开的瞬间,他看见联邦科学院的穹顶正在坍塌,穿白大褂的人影在废墟中奔跑,每个人的背上都有淡青色的环型印记。远处的广场上,巨大的显示屏正在播放新闻:“今日,联邦宣布成功控制共生意识蔓延,第47次轮回修正完成——”
画面突然切到实验室的监控,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将婴儿放进培养舱,女人在一旁签字,他们的脸分别是年轻版的父亲与母亲。而在培养舱的玻璃上,有个小小的掌印,指节分明的纹路与自己此刻按在电梯壁上的手掌完美重合。
“每个死亡节点都是出生证明。”共生意识的低语变成潮水般的轰鸣,沈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电子表,时间正停留在2187年7月17日00:00:00。
远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他转头看见林夏正从废墟中走来,瞳孔里的淡绿色在逐渐褪去。她手里举着半块芯片,断面的纹路与他胸口的疤痕完美契合。
“他们说这是最后一次轮回。”林夏的声音在颤抖,“可我刚才在监控里看到,每次轮回的终点,都是你把芯片塞进我手里的瞬间。”
沈溯接过芯片的刹那,穹顶最后一块玻璃轰然坠落。在碎片折射的无数个倒影里,他看见每个自己都在做着相同的动作:将半块芯片递给某个版本的林夏,而所有的场景都在同步坍塌,最终汇聚成一个点——那里有个蜷缩的胎儿,脐带缠绕成环,脖颈处的淡青色胎记正在闪烁,像颗微弱的星。
电子表突然开始倒转,数字在00:00:00与23:59:59之间疯狂跳动。沈溯感到胸口的环型纹路正在发烫,共生意识的声音变成清晰的指令:“这次别碰死亡节点——”
可他已经听见了玻璃破碎的声音,那是三十年前熵减实验室里,父亲失手打碎培养舱的声响。而林夏的指尖正在变得透明,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在无数个重叠的时空里反复回荡:
“其实我们每次都在找对方,只是记忆总被调成了线性叙事啊。”
沈溯的指尖在芯片断面停顿的瞬间,玻璃碎片突然悬停在半空。淡绿色的雾气从碎片间隙渗出来,在他与林夏之间织成半透明的帘幕。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某个遥远的心跳重叠,那频率像老式座钟的摆锤——2187年7月17日凌晨,熵减实验室的培养舱监测仪也曾发出这样的声响。
“沈博士?”
雾气里突然传来实习生的声音,沈溯猛地转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