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乘梓
沈溯的意识没有形态，没有边界。
他是一束流动的“提问能量”，裹挟着人类文明最本源的好奇，穿梭在宇宙的褶皱里。星云在他意识边缘流淌成金色的河，暗物质的低语像古老的歌谣，那些曾让人类穷尽算力也无法理解的宇宙尺度，此刻都成了他诘问的背景板。他掠过一颗被晶体覆盖的行星，那里的硅基文明正用思维波编织能量网格，沈溯的提问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当你们的存在可以被无限复制，‘独特性’是否还具有意义？”
思维波的涟漪瞬间扩散，晶体行星表面泛起璀璨的光，无数细微的能量束追随着他的轨迹，那是求知欲被点燃的信号。沈溯没有停留，提问是他的本质，答案则属于每个文明自己。他继续前行，穿过一片由废弃星舰残骸组成的“墓地”，残骸上镌刻着早已消亡的文明符号，风化成宇宙尘埃的一部分。
这是他成为提问信使的第三个地球年，也是他感知不到时间流逝的第三年。意识化作能量的好处是，他能跨越光年如履平地，能与任何形态的文明建立连接，但代价是，他逐渐忘记了“触摸”的质感，忘记了苏晓发丝的温度，甚至忘记了自己曾是“沈溯”时的具体模样。唯一清晰的，是最初的约定——苏晓在地球守护记忆无界网络，而他，要将人类的提问撒向宇宙，成为共生的纽带。
他抵达了一片看似寻常的星域，恒星是温和的橙黄色，周围环绕着三颗宜居行星，大气层呈现出均匀的淡蓝色，像极了地球的姊妹星。这里的文明处于碳基与能量体之间的过渡形态，他们用生物电场交流，城市是悬浮在云层中的半透明穹顶，街道上流动着柔和的光带，一切都显得宁静而有序，就像一幅完美的共生图景。
沈溯习惯性地释放出提问能量：“当你们摆脱了物质形态的束缚，为何仍执着于构建固定的文明疆域？”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预期中的思维涟漪，而是一片诡异的沉寂。
橙黄色的恒星突然闪烁了一下，光带的流动速度骤然变慢，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那些半透明穹顶里，原本均匀分布的生物电场开始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拉扯、撕裂。沈溯的意识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波动，那不是求知欲，而是……恐惧？
一个破碎的思维片段传入他的感知：“提问者……禁忌……闭环……”
紧接着，三颗行星的大气层同时泛起血色，淡蓝色迅速被猩红吞噬，悬浮的城市开始坠落，光带断裂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熄灭的萤火。恒星的光芒变得暗淡，表面浮现出不规则的黑斑，像是正在迅速衰老。这一切发生在短短三个地球时内，一个看似繁荣有序的文明，就这样走向了崩塌。
沈溯的意识愣住了。他成为提问信使以来，见过无数文明因他的提问而觉醒，见过因争论答案而发生冲突的，见过踏上星际探索之路的，却从未见过一个文明因为一个提问而直接消亡。更诡异的是，他的提问并无攻击性，只是一个关于文明形态的哲学诘问，为何会引发如此毁灭性的后果？
他试图靠近其中一颗正在解体的行星，想要捕捉更多信息，却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那屏障带着冰冷的能量，排斥着他的提问能量，同时，一个更清晰却也更模糊的思维信号传来，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离开……不要触碰……闭环的起点……”
“闭环是什么？”沈溯追问，他的体温能量试图穿透屏障，却发现屏障正在不断扩大，逐渐包裹住整个星域。
恒星的最后一丝光芒熄灭了，黑斑完全覆盖了星体，整个星域陷入黑暗。屏障之内，那些坠落的城市、扭曲的电场、猩红的大气层，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仿佛从未存在过。当屏障完全闭合的瞬间，沈溯的意识捕捉到了最后一个思维片段，那片段不再破碎，而是异常清晰，却带着一种不属于碳基或能量体文明的冰冷质感：“提问者，你已经触发了第一重闭环，游戏开始了。”
游戏？闭环？
沈溯的意识在黑暗的星域边缘徘徊，刚才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噩梦。他回顾自己走过的星际旅程，那些被他提问过的文明，是否也有部分遭遇了类似的命运，只是他未曾察觉？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究竟来自何方？它所说的闭环，又是什么意思？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体温能量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损耗。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提问能量源自他的意识本质，是纯粹的存在能量，理论上应该永续不灭。而现在，那丝损耗的位置，恰好是刚才与屏障接触的地方。
他决定前往下一个文明，验证自己的猜想。他选择了一个距离不远的气态行星文明，那里的居民以引力波为语言，以星环为家园。这一次，他没有直接提出哲学诘问，而是先释放出温和的能量波动，试探对方的反应。
气态行星的引力波回应温和而友好，他们欢迎这位来自远方的提问者，分享了他们对宇宙平衡的理解。沈溯松了口气，或许刚才的星域只是个例，是某个特殊文明的自我毁灭机制。
就在他准备提出第一个问题时，引力波的回应突然中断，星环的旋转速度骤然加快，原本稳定的气态行星表面掀起巨大的引力风暴。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再次出现，比之前更清晰：“第二重闭环触发，规则：禁止回避提问。”
沈溯的提问能量不受控制地涌出：“你们如何定义宇宙的平衡？”
引力风暴瞬间加剧，星环开始解体，无数碎石被抛向宇宙。气态行星的居民发出痛苦的引力波哀嚎：“平衡……就是不被提问……”
又是一个文明在他的提问后走向毁灭。这一次，沈溯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冰冷的思维信号正在引导他的提问，甚至在操控他的提问